光影世界的大我──古先生的逍遙和氣派

黃維波先生用「盡性逍遙」來形容古先生的一生。「盡性」的前提是找到自己的本性,將之視爲人生坐標,然後在文化傳統的世界裏,享受樂趣,作出貢獻,從而拓展生命之幅度,這就是古先生的「盡性」及「逍遙」之所在。

承接上文:〈無我中「有我」──古先生身上的傳統士人精神〉

投入攝影去到某個階段,看人觀物就相當不一樣,既可看到物之美感,也能感受人之氣場。

通過攝影,我從古先生身上看到一種光芒和氣派,即使他病後初愈,隨便一坐,身上也能夠自然流露出高貴和光輝,如此的深厚溫和。

黃維波先生說古先生的文字是「清新透明而深厚」,他的氣度又何嘗不是如此。

古式風範。
古式風範。

這是真正的「有我」,一種不滯於物、風光月霽的我。也只有如此,才能不忘初心,數十年如一日般的「生活簡樸、恬淡自得、心無旁騖、存心養志」(黃維波語),且看輕成敗得失,也包容人心之淺薄複雜,真正達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

我與古先生是君子之交,並不刻意,清淡如水。相處的時間雖不少,但有些事情他還沒有談到,有的方面我也無暇說起,一直比較隨意。他逝去後,我才驚覺,許多話題還沒有深入探討,也尚未說清。

我總以爲還有時間,還能繼續那情趣盎然的交流。

如今再也無此機會,但古先生遺留給我無比重要的動力和心境,希望能在文字世界中神遊物外,繼續那意趣盎然的交流。

餘音裊裊

古先生心涵萬象,澄明通達,他的心靈歸宿,應該是詩。也只有通過詩的方式表達,才最爲適合貼切,才能夠「心凝形釋,與萬化相冥合」。古先生曾告訴我,他在晨運練功之際,時常都有這種奇妙體驗。

林年同先生是如此評論古先生的詩作:

「古蒼梧詩作的空間,有一定的範圍,有延展的性質。空間裏有個範圍,詩便有明顯的圖像;空間有延展性,就可以使圖像的層次不斷增加。……往往能利用空間內部意象的轉換,使人物與景物不斷推移,由近及遠,使詩的意境擴大得更深更遠。」

古先生確實是詩如其人,既深且遠,且不斷延展,層次是如此豐富,就如雷競璇先生所言,「他的一生,有如一幅國畫長卷,向前展開,呈現種種景致,既始終連貫,又不斷翻新,令人目不暇接。」

黃維波先生和古先生有深交,在文章中以「盡性逍遙」來概括古先生的一生。我眼睛一亮,怎麽如此傳神?「盡性」的前提是知道/找到自己的本性,將之視爲人生坐標,然後在文化傳統的世界裏,作出貢獻,享受樂趣,拓展生命之幅度,這就是古先生的「盡性」及「逍遙」之所在。

他的一生,是充實而有光輝的。

我很幸運,與古先生有過一段神會心契的美好時光。他住處那午後的陽光,灑在書桌上,是如此的溫暖,猶如一首永不凋謝的詩。如今即使別離,但我對他的印象和了解,卻愈來愈深,愈來愈清晰。

2018年春,古先生心有所思,對生命之歸宿有所感悟。某日晨運回家後,寫下了《秋晨》這首新詩。他看來很喜歡這首詩,特意向我解釋了一番,臉上泛着天真和喜悅的笑容。

現在重讀這首新詩,感覺更為豐富。詩中字句反璞歸真,清新脫俗,意蘊很是悠長。這也令我想起了大潭道山翠苑旁的那片小樹林,也想起了古宅裏的淡淡茶香,還有那永不消逝,仿如昨日的美好時光。

秋晨

一大早
雀鳥便在林中
唱和
讚美這明淨的
藍天
和灑滿金陽的
秋山
小麻雀在電纜的五線上
記下大家即興的
唱譜

一片白雲
像白孔雀慢慢展開的
銀屏
倒映在晶瑩的
蔚藍

參加古兆申先生追思會有感 3-3

施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