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隔離中,忽然得到出書的消息,還是很高興的。感謝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林道群兄!香港這大半年局勢極不平靜,最近幾個月環境加倍艱難。早些時候,聽聞道群兄的同事有感染武漢病毒者,真是特別、特別為他擔心。不想,書的出版進度反而加快了,讓我尤其感荷。
這本書是講全球化的,有朋友說是正當其時。其實,書稿是2015年完成的。匿名評審的過程中,有學者說此書有預見性,說準了後來發生的一些重要政治變化。2017年出版(英文版)以來,迄今整整三年過去了,世事變化不小,如今全球大疫情更是引起了人們對於全球化的關注,諸多高見紛紛出籠。對比這些,我自感書中的觀點不僅並不過時,而且對於解讀今天的全球局勢和下一步的變化也還是有一點兒先見之明和透視深度的。當初寫書時,我自許說清30年來的人類大勢,並有助看清未來30年政治經濟趨向。當許多人都說這次大疫情根本改變了全球化以來的世界時,我感覺也還遠未超出我的理論所能夠解釋的範圍。
當然了,以上自評,是王婆賣瓜。自戀倒沒有多少,但對自己種的瓜,說沒有頗為自得的戀戀之心,那是矯情了。由此反省,前兩天我說「花徑為己掃」,是不是也頗為矯情呢?你不「為人」而推崇「學者為己」,寫書幹什麼?
作為一輩子都在寫作的人,我對這個問題其實思考了早已不下40年。我知道,即使是老子──這「老子」不是武漢的艾芬醫生,是2000多年前的李聃,也遭遇過類似的質疑。不多說,只引白居易《讀老子》詩數言吧,曰:「言者不知知者默,此語吾聞於老君;若道老君是知者,緣何自着五千文」。你老子不是說知者(古亦通「智者」)不言嗎,你還寫了那5000字的道德經,那你是不是知者呢?
我不想替老李答復老白的這個問題。我自己寫東西的感覺是:有想法在心中,於是就寫了下來,這就像花兒要開一樣自然而然。沒有人看,花兒照開──在如今這疫情中的春天,要明白這層道理,該是很容易的吧?
有思乃有言
程顥說:「有德者必有言」。這話有些過了。我願說:有思乃有言。在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上,有言也不見得有人聽,可以和無言同一境界。我不敢說我寫書不是給別人看的,但我敢說我寫書的時候想的不是多少人會看。有人看,我很高興;沒人看,我也不會不高興。反正我要把它寫出來,如此而已。
書有某些預見性,大約原因就在這裏吧:因為人家不看你的書,即使你說準了世界的問題,這世界也不會因你的書而改變。
那又怎樣呢?艾芬醫生的態度是「老子到處說」,李聃老兒的態度是仍著五千言,我的態度是花兒照樣開──只是幾朵小小的草花兒,還是兀自開著。
!doctype>新書簡介
書名:《反民主的全球化》
作者:吳國光
出版社:牛津大學
資本主義的全球勝利意味着什麼?它如何改變整個世界?這些變化帶給我們什麼?英國脫歐,右翼美國總統特朗普的崛起,令人震驚。在法國瑪麗娜.勒龐的國民陣線,一個極右翼政黨已在冒起。這種種的選擇是對全球化的回應嗎?為什麼這些右翼政治家所宣揚的「去全球化」政治趨勢,在先進工業化民主國家出現?在民主制度已經成功建立了幾個世紀的這個政治世界裏,出現了什麼麻煩?
面對所有這些重大問題,重新檢視全球化已迫在眉睫。本書嘗試提供關於全球資本主義的一種具有內在連貫性的宏觀理論,理解資本主義全球勝利的制度內涵。本書還嘗試解釋資本主義的全球勝利之後,對人類經濟、社會和政治生活所帶來的各種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