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周前,加拿大總理杜魯多的太座確診新冠狀肺炎,小杜被逼接受家居隔離。他說這種生活「不方便,有時令人沮喪。說到底我們都是群體動物,但不得已都要接受。」
病毒無眼,既侵襲窮人,也侵襲富人。新冠狀病毒傳到歐美,不少政要高官、知名演員、球壇巨星等一一中招。香港的也不例外,在眾多染疾個案中,富裕階層特多,其中有商業忙人,要周遊列國;不少家住豪宅,或有錢外出遊埠,乘搭郵輪,遨遊碧海;個別乘坐飛機的,也會選擇頭等或商務客艙。
當然是有原因的。這種病毒,最易在人群聚集的環境中傳播。達官貴人,影視明星,很多要出席不同宴會場合。西人社交禮節,聚面為示友好,往往「攬攬錫錫」;球場中球員近距離比試球技,不用說射入靚球,都會擁抱慶祝,病毒自易找到可乘之機。飛機、郵輪更是病毒傳播溫床,因為人流密集,座位、客房擠迫,空姐、船員要近距招呼人客,尤其高危。
如無必要,最好留在家中
體育活動是龐大生意,現在大都停擺,因為看台上觀眾聚坐一起,歡呼吶喊,無法制止交叉感染。衛生高官甚至勸喻人們減少社交聚會,平日聚餐可免則免,即使二人對食,也不保證安全。最後就是那句:如無必要,最好留在家中。
「家中」當然是好,可卻大大影響人們生活習慣。在這樣的環境,最受打擊以至折磨的,應是些無朋不歡,平日喜愛高朋滿座,把酒言歡者了。當然沒法遊埠,有的甚至連飛機郵輪也不敢乘搭,也絕對不適合香港人「外向」生活模式了。
但其實從人倫角度看,這卻是難得的自我省察、自我增長的好時機。中國文化中,對於群聚,往往有很高的警惕。《論語》中記載了孔子很出名的說話:「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難矣哉!」(《衛靈公》)「群居」大概自然會「不及義」,古今很多大道理或生活智慧,應是在冷靜的沉思中獲得的。由「群」自然會發展成「黨」。同樣是《衛靈公》,孔子說「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團結群眾,不結黨營私──彷彿「結黨」就必然是「營私」的。這也必然,只有聽過同流而合「污」,一定不會是同流而合「清」吧。
不要以為道貌岸然的孔子才最怕群居,即使生活放曠、思想超脫的莊子也抱持這種信念。《莊子.山木》說的「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真的把君子和小人這兩類人的交情說得坦率而透徹了。平日巧言令色的人,其實包藏禍心,「攬頭捋頸」,也不一定能「與子同袍」。人與人間,還是保持距離好──現在連握手也有機會播毒了。
不是幸災樂禍,現在比較坦然自適的,原來是平日深居簡出,自奉淡薄的人。這類人不擅詞令,沒有呼朋引類的豪氣;也不善交際,沒有「下巴」輕輕的習性。這類不「達」的人,「窮」得只能獨善其身,反而較能遠離病毒。
冠狀病毒,人類正努力去破解其結構,去找消滅它的方法。原來諷刺地,這種病毒最先懂得破解人類(尤其政客)的虛假與放縱,讓人們冷靜(當然是被逼的)思考生活方式和生活習慣的過分處:不多去飲宴,不多去球場,不多去演唱會,也不多去不為什麼的旅遊,找回平淡(像有些沒口罩的人紮營避疫),而更重要的是,找回健康的人生。
加拿大總理短暫的「沮喪」,如能靜思出治國良謀,也未嘗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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