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談到全港因為疫症而出現的「在家學習」,「停課不停學」。一下子,幾天之間,收到不計其數的鏈接,是真正的不計其數。可見,教師們並沒有把「停課」當作放假。而教師們掌握新的教學模式,速度驚人。這些「在家教學」的新氣象,應該說是一種健康的現象,而不是勉強的權宜之計。
因為學生不能親自回校上課,因此現時出現的基本上是遠程教學,或曰遠程學習(distance learning)。在香港,有稱為網上學習、e-learning,在中國內地,稱為在線教育,台灣則叫作教學數位化。
在大學,這種學習模式由來已久。記得1997年春,初到哈佛教書,哈佛教育研究院才剛剛開始建設網上教學;那時港大已經開始了幾年。不過,當時的重點,不在遠程(即非面對面),而在於每個課程有一個網站,可以把課堂上使用的ppt,放到網站上;當然也會把課程大綱、參考書單、取得版權的參考文獻,都放到網上。這是讓學生在課堂、課時以外,都可以看到和用到有關的材料,也節省了不少課堂的時間。也就是說是把課堂、課時都擴充了。這在大學裏面,幾乎每一個課程,都會有一個網頁。學生也有期望。回顧起來,這可以說是第一個階段。
課程網址 擴寬時空
大約在2000年,哈佛追得很快,把教育研究院的Gutman Library二樓整層改造成為一個教學科技服務中心。這時候,港大教育學院的網站,已經普遍有了學生的參與,也就是說,學生可以上載自己的作業、網站可以有討論的天地、教師可以與學生有個別的交往。也就是說,網站可以互動了。2003年SARS期間,就是靠遠程的設施隔岸上課。這可以說是第二個階段。
當然,當時由於網站的要求不太高,因此院校自己研發的情況頗多。筆者就有幾年用過港大自己研發的平台。隨着使用要求的愈來愈複雜,商業機構設計的軟件,就逐漸佔領市場。不過,這些早年的教學軟件,有一個很大的缺點,都是依然按照傳統的授課概念和模式來設計,即使機構可以自己修訂,基本上無法改變整個的教學架構。有幾個軟件,曾經風行一時;不客氣地說,是推進了科技,但是拖住了教學。這也可以說是第三個階段。
比起現在香港中小學裝備自己的速度,那時候的發展還是比較緩慢的。現在是,有時候不到一年,科技就換了一代。目前學校使用得比較多的,是由大型會議的交流模式衍化出來的。即允許許多人同時交往,而且可以個別辨認。現在最流行的,可以容納幾百人,可以長時間連續使用。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特殊使用的平台。簡單來說,教師的使用更方便、更多樣、更自由了。不敢說這是第四個階段,起碼可以說教師的教學被解放了。
在疫情之下,沒法「在校」,學生就要「在家」學習。「在家」與「在校」有什麼分別?可以有兩種思路,引發出不同的方案。
第一種思路:可以稱為「線上上課」。盡量讓學生的「在家」生活,模擬「在校」上課的模式。因此給學生一個比較完整的時間表,涵蓋平常的所有科目,按時上課下課;網上傳授,學生也在線上遞交作業。教師盡量按原來的教學計劃安排上課,學生也應該盡量靠近平常的「在校」學習。
但是這個方案的問題是,到底「在家」不是「在校」。「在校」的時候,在課堂上,教師有幾乎絕對的權威,對每個學生的行為,有一定的規範。教師也會假設每個學生都在跟隨教師的「教」而「學」:「我講了,你就應該學了。」學生「在家」的時候,就「管不住了!」
在校在家 兩種思路
第二種思路:引進「在家學習」。這種思路,是把疫症的「危機」,變成改變教學模式的「契機」。積極地看,「停課」正好是擺脫了課堂與課時的束縛,讓我們有空間重新思考。把「上課」轉化為真正的「學習」。
這時,要思考的,就不是如何完成課程大綱(covering syllabus),而是如何趁着這個非常時期,讓學生嘗試進入自主學習的境界。於是,就要面對幾個問題:學生主動地學習,是怎樣發生的?在學習的內容來說,如何取得必修、選修、自選的平衡?教師不在身邊,如何變成學生主動學習的有利條件?教師於是發揮怎樣的「四両撥千斤」的作用?如何改變教師批改的形態,如何變為從旁輔導學生的角色?如何通過交談,教師把自己變成學生生活中的朋友?
這些問題,是平常不會遇到的,也沒有機會遇到。但卻是我們教育工作者需要回答的最基本的問題。當然,具體如何做,有年級、科目、教師、家長等等的掣肘,沒有一定的方案。都一定是在不同的學校因地制宜。
曾經「旁聽」一個教師的視像會議,數位教師介紹經驗。一位小學老師說:「平常學生在座位上每天乖乖地坐上六七個小時,我不知道是因為他們熱中於學習,還是因為這是大家不敢逾越的規矩。」潛台詞是:「在家」,沒有了學校的規範,學生就難以按照「在校」的模式學習。
「管不住」也許是消極的看法。就是這位老師,做了許多與「在校」不一樣的、積極的設計──安排許多閱讀材料、指引學生上網尋找資訊、學生自由選擇上線時間、定時的小組線上聚會、全班作業透明上網、學生可以在時間表上預約與教師個別交談(就像大學一樣)、老師自己也有與學生交流的個人網頁…… 等等。
各方互助 進展神速
實際的操作,往往是說兩種思路的混合。比如說,有些學校,特別是小學,也採取網上的「定時上課」,不過時間不長,不去挑戰學生的注意力耐性。然後留下每天的作業,相當數量的閱讀;再加上實驗、製作,甚至美術、音樂、體育;學生可以選擇自己的時間去完成。
從筆者收到的種種鏈接來看,真是五花八門,眼花繚亂。裏面有不少帶有商業性質的安排;但也有非商業性的收費服務。有種種志願機構的資料提供,也有不少為學校提供搜索清單。也有個別教師自己的製作,放出來供大家分享的;更有教師主動提供平台使用的速成班。有給教師的,也有直接給學生的,更有有系統地為家長提供幫助的。看來,教師們不乏選擇,但可以想像,在資料的大海中,搜索滿足自己的需要。
如果進入學校的網頁、App,就更加豐富燦爛。眾多的教師,轉眼間,都變成了微型節目的編導,真的有點難以想像。
剛好收到大學負責教學的副校長來信,介紹同事們提出一些問題,其中一些也適用於中小學:
是否一定要學生按時打開電腦的攝像機與拾音器?
如何在在線的時段鼓勵學生參與?
如何鼓勵學生觀看網上的講課?
如何讓還在內地的學生不中斷學習?
如何在這段時間保持師生之間的聯繫?
同事之間的精采教學如何可以分享?
如何才能增加平台上的上載速度?
如何可以讓我學習更多的在線教學?
同樣在疫症之下,教師與醫護人員一樣,也正面臨重大的挑戰。表面看,疫症會死人;不上課卻不會死人。但是醫護與教師都是專業人士,他們工作的全部意義,都在於人類的福祉(well-being)。只不過前者是挽救生命,後者是給生命賦予意義。
原刊於《信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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