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疫情下生活。社交群組裏,不斷傳來的是各地的疫情、各種洗手辦法、各種消毒措施……還有種種對於新型病毒的理解、闡釋、防治,數不勝數。很多人、很多時間,都消磨在手機上這些訊息裏了。
也有不少群組,裏面佔主流的,把抗疫當作政治鬥爭的延續,仍然熱衷於尋找敵人,加以譴責、狙擊。結果不少變成了幸災樂禍、落井下石。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和家人也是受災的一部分,也在疫症散播的威脅之下;彷彿可以置身事外,彷彿抗疫是別人的事,自己的責任就是政治鬥爭、政治鬥爭、政治鬥爭。
媒體上的香港,不管是紙媒還是網上,似乎同時患上了兩種疫症:除了肺炎病毒,還有「政治至上」。以為一切問題,都不外是政治問題;以為一切問題的解決,都要靠政治鬥爭;出現任何問題,都假設為政治陰謀。
看看歷史,在中國現代史裏面,最大的災難就是發生在一切都「政治掛帥」的年代。現在,香港社會可以信任的政治勢力,都陷入了這種思維;在疫症猖獗的情況下,就是罔顧人類的生命安危。歷史將不會忘記!
政治至上 罔顧人命
然而,在疫症之下,其實很多人都在默默地、緊張地、為社會大眾做着不容易做的事。對於他們來說,政治上的誰是誰非,已經無關宏旨。關鍵是排開政治紛爭,不再糾纏於「黃」與「藍」,攻守與共,互諒互讓;尊重專業有根有據的科學分析,允許專家之間不同見解的共存,諒解專業判斷以外不可避免的掣肘。大家一起共渡難關。
就抗疫最前線的醫護人員來說,媒體的報道,被罷工、工業行動的新聞騎劫了。我們無法看到其他更多的醫護人員的奮力以赴。由於罷工而造成的一時人手短缺,他們忍辱負重,擔起異常的工作責任。他們才是在救治病人、消減疫情的前線英雄。但是他們得不到媒體的任何眷顧。香港社會在SARS時期對醫護人員的支持和敬仰,到哪裏去了?
同樣在這種疫症的災難之中,很多教師在非常忙碌地為學生設計和製作他們的作業。他們在默默地工作,盡量讓在家的學生多一點學習的機會。這項工作極為龐大而複雜。不像醫療,有比較確定而統一的程式;每一位教師對每一個班的學生,都要專門設計學生的學習。
這裏遇到一個問題:疫情何時了?新加坡總理李顯龍在他的全國廣播中,提出了一個觀點,不管疫情如何,社會總要繼續生活下去(大意)。筆者的問題是,什麼時候疫情才算過去了?
現在綜合各方的專業判斷,似乎有一個共識,即這種新型病毒,兇狠的地方是傳播得非常快;而且對於傳播的渠道,還只能說有多種可能性。因此對於防禦,造成了困難。但是似乎其殺傷力,卻遠遠不如SARS,甚至有人認為與流感差不多。
根據這樣的原理推論,疫情還會持續一段時期;再加上要發現、培養、製造防治的疫苗,並非指日可待。所以,難以在短期內有奇蹟出現,也就是疫情還會持續一段時間。
疫情持續 生活不停
進一步的問題是,怎樣的情況才算疫症期的結束?假如確診病例不斷下降,但是降不到「零」,是否就不算結束?筆者這裏並非要追尋一個病理的科學答案。
而是說,我們總不能非常長期地人人「宅」在家,社會長期停止活動。或者說,我們是否值得開始設想疫症比較長期存在的情況下,我們怎樣用另類的方式生活?這並非對醫學沒有信心,而是一種社會的必須。
網上傳來內地的一幅搞笑漫畫,宅在家,天天吃吃、睡睡、玩玩。且不說個人的生計,整個社會不可能長期處於這種狀態。學校更不能如此。平時暑假放兩個月,教師已經覺得學生懶散了。SARS時期停學兩個月,幾乎已是極限。
這使筆者回憶起SARS時期,在大學宿舍當舍監。宿生會改選了,遲遲未能「上莊」,因為不能聚會,沒法舉行新「莊」(幹事會)的就職典禮。筆者與導師都覺得不適宜舉行就職的高桌晚宴(High Table),學生們卻主張要舉辦。女主席提出兩條理由:一、「在SARS不知道何時結束,不能一切永遠停頓。」二、需要的是大家預防裝備充分。她們堅持之下,筆者說:「我不贊成,但是您們要辦,我一定全力支持。」終於,舉行了一次終生難忘的High Table——全部人戴上口罩、手套,還有其他杯、碗、筷的特殊處理。
至今還在想:她們是有道理的。不能坐等疫情過去,那是我們無法控制的;充分的防禦,卻是我們可以控制的。關鍵是如何在疫情之下,盡量過我們的正常生活。
今天,學校有了遠程與學生交往的可能性,許多學校已經有過網上學習的嘗試,雖然學校停課,學生隔離在家,在家上課的可能性大致具備。這在大學,平常已經有了非常豐富的經驗,近日看到同事們在網上揮灑自如,還有許多創新,學生也非常積極。問題是如何在中小學實施。
在家學習 難得契機
筆者還在着手探索中小學學生在家學習的狀況。初步有幾點粗淺的問題,都是關於「在校」與「在家」學習的分別,供讀者思考。
一、自學。在家學習最關鍵的特色,是學生需要自學。應該說,是學生必須自學的最好機會。教師設計的時候,把「教」減到最少,把學生的「學」放到最大。這是全球教育改革夢寐以求的事,現在是改變教與學關係的最好契機。
二、模式。看到內地有網上課程,是假設學生在家就像在校一樣,幾個小時坐着,按時上課、下課。這就假設在家學習的課程,盡量與在校看齊。是否這樣?給學生時間與地點的自由,是好是壞?
三、留白。是否可以有很多的「留白」空間,讓學生發展自己喜愛的學習。這就需要放棄一點教師認為是「必須」的內容,研究哪些內容其實不學也無所謂;四両撥千斤。這不是發揮學生學習主動性的最好機會嗎?
四、教材。盡量利用書上、網上的現成訊息和資料,讓學生自己組織自己的學習。有些專業團體,正在製作教師可以自由採用的簡便課程。有沒有機構、書商可以定期推薦書單(網上、紙版)?
五、批改。學生每做的每一項,都要教師批改,其實是不必要的。教師的批改、分數,其實並非學生學習最關鍵的因素。這點,需要有理念上的突破,也需要有措施上的創新。
六、倫理。有教師自製教材,探討一些疫情中的情理問題,如搶購、關愛、專業……等。也有引領學生回顧SARS期間的人間暖情。
七、集體。大規模的密集面對面集會不適宜,可否分為小組(比如是五至六人)輪換回校「上課」?
八、交談。有校長建議教師與每位學生每星期有不太短的電話交談,是絕佳的教育活動;不一定有非常正規的話題。也可以用視屏平台小組交談。
在家學習,並非沒有困難。這裏寥舉幾點:
- 弱勢基層家庭,也許不具備硬件條件。
- 不少平台,經不起大流量。
- 學生「看不到,如何管」?有些學生「睬你都傻」,怎麼辦?
這些都是需要解決的問題,卻不成為放棄努力、阻止創新的原因。
假如大家努力,積極運用疫情籠罩下的非常境況,也許可以創出一些新的學習模式,在教學理念上有平常不會有的突破。
疫情過後,將會有新氣象。
原刊於《信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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