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仁大學於11月2日舉行《守道》紀錄短片首映會。短片旨在從探討葉問詠春,剖析師徒關係、文化傳承面對的挑戰。製作團隊以5年時間追蹤葉問詠春的兩個傳承系統,包括以血緣傳承的葉問長子葉準,及師徒傳承方面,葉問徒弟黃淳樑師傅之子黃匡中一系。
李家文:《守道》並不是宣傳片
香港樹仁大學新聞與傳播學系副系主任李家文在開場致詞時表示,自己於2013年曾在尖沙咀山林道學習詠春,一年後訪問葉問徒弟黃淳樑授男黃匡中師傅。透過黃師傅認識葉問長子葉準。開始研究詠春傳承之路。
《守道》並不是宣傳片,而是一套紀錄短片,盛載着血脈傳承、師徒傳承的困難。「守道」兩字由楊永勣師傅想出來,彭耀鈞師傅書寫。楊師傅反思現今師徒關係存在與否。李家文希望教育界反思我們能否守道。
以下為對談環節的內容摘要:
問:觀眾發問
李:李家文
黃:黃匡中
葉:葉準
彭:彭耀鈞
冼:冼浩賢
樹:李樹甘
導演冼浩賢:拍攝紀錄片深明白傳承道理
李:衛奕信勳爵文物信託理事會強調非物質遺產要做到代代相傳,不變形不變質,要延續下去才行。葉準覺得做得到很困難,可否向觀眾分享一下。
黃:現代師徒關係在文化上有改變。以前讀書時,老師教授什麼,學生會接受。現在老師教導的是思考方式,學生在溝通和學習的過程有改變。但過程有感情存在。師傅和徒弟很像有一個階級,其實我們沒有,大家互相尊重。
葉:葉問詠春是非物質文化遺產。詠春講求承傳。國家要求我將詠春發展下去,但很強調不變形不變質,好好地發揚下去。我肩負重大責任,根本做不到。只能夠盡力去做。
彭:武術有些時候在演繹之中,不止是功夫動作,而是一種關係,覺得值得重視。在武術過程中,可以體會到。師傅期望學問的特質得以保存,的確有點難度。但是在傳達的過程建立很多人際關係,這些互動關係營造一個社會。
冼:在我拍攝紀錄片時,其實沒想過故事怎樣發展的。我不懂詠春,正正是因為師徒關係。我剪片時在想,讀書至畢業工作這五年,正是努力嘗試去承傳。
為何紀錄片有兩位師傅,而不是一位?其實我想表達的有兩個不同方面。準叔那種是嘗試,以柔制剛,用最小的力度做到最大的宣傳。而黃匡中師傅的是深耕細作型,會從學生的角度想。只要你想學,他會傾囊相授。每名詠春師傅的教法都不同。
當初拍攝時會有很多疑惑,特別是上課後會一起吃飯。後來明白因為吃飯的交流,建立密切的師徒關係,令大家學習的過程學多一點。這是拍攝紀錄片五年的一個觀察。
彭耀鈞:功夫是文化的一部分
李:很多詠春師傅覺得在香港教功夫難以餬口。沒人會想過,教過李小龍功夫的黃淳樑師傅兒子黃匡中師傅授課三小時只得200元學費。
我跟葉準出席《葉問3》首映時,十分不高興,觀眾認為葉問就是甄子丹,但葉準不介意。電影商向葉準給一張銀碼很低的支票,就叫他看首映。難得葉準、黃匡中仍然豁達。
我問彭校長,你想將詠春提升至學術的層次,我想知你怎樣認識準叔呢?
彭:其實葉準是我的師公,我曾跟葉準徒弟嚴紹強師傅學功夫,之後知道葉準教授功夫,於是慕名深造。去他坪石邨的家學木人樁,於是成為葉準的「入室」弟子。
我跟葉準師傅接觸後,他並不單是玩功夫的人,實際上他是文人。師傅曾在國內授課,平時消閒是除了吸煙斗,還會看書,例如王國維的《人間詞話》。
我印象深刻是1995年香港科技大學國術班開班時,師傅找我去教。他說今時今日研究功夫其實還有很多空白的位置。現時功夫停留在動作的層次,而不是作文化研究。功夫其實是文化的一部分。
葉準:盡力將詠春發揚下去
問:剛才葉準師傅說過,詠春承傳不變形不走樣。我覺得有時代背景,從前商業社會不濃厚,容易做到不變形不走樣。現在香港商業化社會,資訊發達,新一代人思想不同。如果還想將着詠春不變形,不走樣,將它發揚光大,很複雜的。我想問眾多師傅,怎樣在傳承之餘,怎樣推動下去?要守着不變形不走樣的路線,還是有沒有其他想法?
黃:我的父親從前教過拳,他有一個心願,希望詠春能進入學院。要做學問,先要系統化,先要理解。
前人有文獻,在詠春上定了概念。現在有影像,學習姿勢。基本上詠春不變形,不走樣。變的是系統化,或者在教學上容易點明白。將前人留下來的東西進步。
葉:隨着社會不斷進步,一些傳統事物是否做到不變形不變質。我覺得不是很困難,而是一定做不到,只能盡自己的能力去做,正如電影《一代宗師》所言:「有一口氣,點一盞燈。」就算了。(全場鼓掌)
黃匡中:文化推廣很需要政府支持
問:想請教葉師傅和黃師傅,詠春能否制度化?詠春師傅能否設立級數,或有專業資格證明?
葉:詠春已推廣一段時間,有很多功夫師傅。但我覺得不理想。沒錯,制度化能鼓勵徒弟用心學功夫。但在制度化裏,不同人有不同的標準,難以統一。
黃:其實很複雜。要統一詠春制度,需要財力和權力。當初韓國統一跆拳道制度並不是武術會去做的,而是由國家去做的。政府拉攏主流門派統一。文化推廣很需要政府支持,因為單靠武館推廣要很多人力物力,真的不容易。
彭:我覺得詠春制度化是出路。我曾在體育會服務,中間思考過比賽的問題。師傅說過,如果舉行有制度的比賽,有一定的難度。要詠春不變形不變質,葉問徒弟對詠春有不同的側重點和理解。大家能放下成見,從專業的角度討論。我認為做得到需要發展時間。
這情況很像現在的社會,大家只有立場,逼從對方遵從你的想法,排斥對方,而不願討論。如果做得到,整個詠春會得以提升。因為如果能夠將所學展示,透過專業的較量和探討,看到哪一方面比較好,將自己所學的得以提升。過程中得以提升。但提升的樂趣不容易。日後可用科學研究招式,從事理探討詠春。這不是功夫的提升,而是整個社會素質的提升。
樹:其實詠春學術化本身有一個精神,一個理論一個門派可以出很多分支。學術本身是存在的。傳承的不是一招一式,而是當中的意義。詠春有需求的話,就努力地經營。
葉準看慣社會變遷
問:從前徒弟講求尊師重道,現在師徒較為平等,甚至變為一買一賣的狀態。想問兩位師傅,心裏怎樣看社會上的轉變?
黃:我不認為是一買一賣。開武館要當是做生意,希望做到收支平衡。學費較昂貴,不是想收多一點,而是要租地方。
葉:我教功夫多年,什麼事都見過。社會的進步和改變,商業化變得濃厚。我們教功夫的都會受到影響,不過自己已經看慣了,已經麻木了。始終我認為中國人比外國人好。希望中國文化繼續保留下去。
彭:我跟師傅學功夫。不但習得功夫,而是學得智慧。師傅教導我們黐手。當我們好勇鬥狠時,師傅說:「退一步海闊天空」他的為人也如此,因此武術風格防守為主。社會變化大,但師傅沒有消極。他看透了,背後藏着生命的毅力。我作為徒弟,欣賞師傅這一點。
不變形不變質──既傳承傳統,也增添風格
問:一直說「不變形不變質」守持的「形」是什麼?守持的「質」是什麼?
葉:「不變形」是指手法,「不變質」是指詠春以柔制剛的功夫。我認為詠春要保留這些。
黃:內地講的「不變質」,是不改變葉問詠春風格,將它傳承下去。但葉問徒弟眾多,沒有一個徒弟是一樣的。怎能成為「葉問詠春」呢?每一個徒弟都有各自的風格。「不變形不變質」是將部分技術傳承下去,但增加個人風格。
彭:討論詠春的「質」先對學問有認識。以歷代書法為例,變化多端的字型為風格,但背後的原理完全一樣。葉問徒弟的風格不同,但本質仍是一樣。
冼:我拍紀錄片多年,所謂「不變形不變質」,師傅是徒弟的伯樂,教導他們學功夫。徒弟學完不代表一式一樣,有不同的看法,這才是中國傳統。
徒弟互相切磋 提升武術
問:我本身學詠春的,給門派反思將來。傳承和保育值得思考。不知師傅對保育有何看法?
樹:其實詠春的發展,很像大學發展。從前大學比較專,現在比較闊。大學時有學術會議,互相提醒,互相改進。詠春有武林大會,大家可以商量。
黃:我們有同寅大會,與世界各地的人一同參與。一學黐手大家都很興奮。我父親教授過很多徒弟,他們出外教,但風格不同。大家愈多交流進步愈大。
彭:門派的族譜包含師傅和徒弟。基於運作經費,師傅徒弟願不願意相認,會影響編寫族譜。如果確認、申請、交費,就確保師徒關係,但中間欠缺學問上的考究。如果有家族樹,族譜就更完整。交流大會也不錯,不同互動,武術得以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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