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城記：維也納和阿姆斯特丹

因女兒在英國唸研究院，最近幾年，每到夏天我們便出發到歐洲，一家三口一起去旅行。大部分是自由行，今年選擇了兩個城市，維也納和阿姆斯特丹。這樣選擇很獨特──兩個城市並非近鄰，中間隔着德國和比利時，從維也納飛阿姆斯特丹也須兩個小時──兩個城市的風格是如此不同，對比鮮明，猶如一黑一白：一個典雅高貴；一個熱情奔放；前者是「古典音樂之都」，後者充滿現代活力，好玩有趣，值得一記。

維也納

維也納的英文是Vienna，據說原來叫Vedunia，意思是森林和溪流。維也納森林的確很出名，每年元旦全球轉播的維也納新年音樂會，最後總是有耳熟能詳的《維也納森的故事》。那是維也納著名音樂家小約翰‧施特勞斯的作品，他還有一首同樣出名的作品，就是《藍色多瑙河》。

多年來一直愛看愛聽維也納夏季音樂會和新年音樂會的演出，他們每年請來世界著名的音樂家擔任指揮，世界第一流的藝術家表演。除了演奏古典音樂之外，還有維也納國家芭蕾舞團的傾力演出，俊男美女，舞姿妙曼，音樂悅耳動聽，真是一場「美的盛宴」。

比凡爾賽宮更細緻的美泉宮

這次真的來到表演的場地──維也納的美泉宮，多年夢想成真。美泉宮也譯作熊布朗宮，曾是四個王朝的皇宮（神聖羅馬帝國、奧地利帝國、奧匈帝國以及哈布斯堡王朝）。她雖是仿照法國凡爾賽宮設計而成的，但遲了70幾年才落成，建築材料和技術的進步，使得美泉宮比凡爾賽宮更加細緻精美，尤其是宮廷的內部裝修，都是巴洛克和洛可可風格的精品。美泉宮現有1441間房，其中45間對外開放。宮廷內的珍品琳瑯滿目，美不勝收，這次參觀美泉宮遇到一件特別開心的事，那就是錄音導賞有中文的，講得非常好，這對我來講真是福音，可見中國人來歐洲旅行的愈來愈多了。

我們遊覽的當天，天氣極好。歐洲的夏天真是好，幾乎天天陽光燦爛，日照又特別長，晚上八九點鐘天還是亮的。美泉宮後面的皇家花園是法國式園林，有玫瑰花廊、有修剪整齊的綠樹牆，有希臘神話故事中的人物雕像。

我們充分享受了自由行的優勢：在精緻漂亮的宮廷裏流連，在氣勢磅礴的皇家園林漫步。看到美泉宮最顯赫女皇瑪利亞‧特蕾莎留下的種種痕跡，她曾經是全歐洲最有權勢的女皇，在位40年，更奇特的是非常「高產」，與丈夫神聖羅馬皇帝法蘭茲一世總共誕下了16名子女，其中包括後來陪丈夫走上斷頭台的法國國王路易十六的妻子瑪麗皇后。

皇家花園佔地2.6萬平方米，慢慢走慢慢看，看到推嬰兒車的年輕媽媽，看到英俊美貌的奧地利少年，當然也看到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我們走了半個多小時才爬上美泉宮的最高點凱旋門，這就是新年音樂會經常出現的場景，真是賞心悅目又氣勢非凡。

當天晚上，我們就在美泉宮吃了一頓豐盛的西餐，然後去劇場欣賞了莫扎特和施特勞斯的音樂會。

我們在精緻漂亮的宮廷裏流連，在氣勢磅礴的皇家園林漫步。（Wikimedia Commons）

拜訪貝多芬故居

維也納是奧地利的首都也是奧國最大的城市，面積400多平方公里，人口170多萬。作為世界上最宜居的城市，維也納到處是公園。公園裏綠草如茵，樹影婆娑，鮮花盛放。七月初，可能暑假尚未來到，遊客不算太多，在公園裏散步真是舒服極了，況且在公園裏還能夠和自己喜愛的偉大音樂家相遇，我說的當然是栩栩如生的雕像。

市立公園有小約翰‧施特勞斯的金色雕像和抒情歌曲之外舒伯特的大理石雕像。城堡廣場有莫扎特的雕像，而貝多芬廣場當然有貝多芬的雕像。他們都在音樂之都留下不朽的作品和永恆的身影。我們遠道而來就是要獻上心意，一一和這些最令人崇敬的音樂家合影，其中還有一位是德國詩人作家歌德。

我有時會想，假如我們這個世界沒有莫扎特、貝多芬、巴哈、施特勞斯這些偉大的音樂家，沒有這些了不起的優秀作品，那麼，這個世界便遜色太多了，生活在這個地球上的我們就乏味太多了。就像公園裏沒有五顏六色的鮮花，就像生活中缺乏美食一樣。真的要感激這些偉大的音樂家，讓我們享受音樂之美，豐富了我們的精神生活，讓我們更加熱愛生命的美好。

音樂家創作也許更多的是滿足自己內心的呼喚，但作品卻引起了我們的共鳴，令我們陶醉。我真不能想像沒有音樂的世界會是怎麼樣的世界？莫扎特是我最喜歡的音樂家，他的作品是我的至愛，2015年我們遊覽薩爾斯堡時已經專程去拜謁他的故居，這次我們選擇另外一位樂壇巨人的故居──樂聖貝多芬。

在路上，老公已經跟女兒講開貝多芬和歌德那個最著名的故事──

1812年，德國文藝界的兩個巨人貝多芬和歌德在維也納相遇。貝多芬是歌德作品的崇拜者，曾說：「歌德的詩使我幸福。」因此，貝多芬見到了歌德之時，心情很激動。但是，這一次見面使貝多芬大失所望。他們愉快地見面，卻怒氣沖沖地分手。

事情是這樣的。當貝多芬正和歌德一起在公園散步時，奧國的皇后、太子和侍臣經過他們身邊。貝多芬對這些皇室貴族歷來厭惡，當皇太子很熱情的向他脫帽致敬，皇后也跟着親熱地點頭之時，他把頭一昂，目中無人。歌德卻不同了，他受寵若驚似的，趕忙整整自己的衣服，把帽子脫下，然後迎上前去，向皇后、太子彎腰致敬。

貝多芬對歌德說：「皇室人很多，而貝多芬只有一個。」從此，他倆再沒見過面。

年輕時讀這故事，曾為貝多芬的傲骨擊掌，同時有點看不起卑躬屈膝的歌德，如今年齡大了有點改觀，這只能說明兩位藝術家性格不同而已，沒有誰比誰更高尚。貝多芬瞧不起皇族固然可以理解：200年過去了，今天世人知道貝多芬，聽他的第九交響樂，可是有誰記得那些皇后皇太子的名字？至於歌德，他點頭哈腰，可能是他性格隨和，較有禮貌罷了。這都不妨礙他們的作品流芳百世。不過歌德真有點冤，他不該跟貝多芬一起散步。

貝多芬的故居在維也納大學附近。在一幢舊房子的四樓，沒有電梯，我爬得上氣不接下氣，當然了，從香港飛過來，十層樓也得爬啊！想一想，這位脾氣暴躁的音樂巨人，一天到晚上爬四層高樓（舊樓的樓底高），體力很不錯呢！在舊居看貝多芬的手稿，看他的畫像和雕塑，聽他的作品，浮想聯翩，不禁感激這位音樂巨匠帶給我們的精神上的歡欣快樂！

多瑙河上遊船河

這是我第二次來到維也納。第一次來是八九六四的隔天（記得特別清楚是1989年6月5日），我參加早前報名的香港傳媒的東歐團，第一站先飛維也納，然後去捷克和匈牙利。我們是纏着黑紗上飛機的，整個行程心情沉重，遊興大減，印象模糊，跟這次愉悅歡快的旅程不可同日而語。

在維也納的第三天我們參加當地一個一日遊的旅行團，遊覽多瑙河以及多瑙河邊上風景絕美的小鎮杜倫斯坦和梅克修道院。

風和日麗，陽光燦爛。雖然是盛夏，但有水有樹，青山綠水，驕陽似火卻不覺得難受。多瑙河的水其實不是藍色的，它跟一般河水無異，有點黃有點綠，《藍色多瑙河》是作曲家想像力賦予的。

在多瑙河上遊船河當然是愜意的：船走得很慢，兩岸景色盡收眼底。這一段的多瑙河沿岸據說是整條多瑙河最美的，叫做「瓦豪河谷」，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文化遺產。河的兩岸有許多葡萄園，這裏盛產的紅酒享有很高的名氣。這個一日遊的旅行團，賣點是杜倫斯坦小鎮與梅克修道院。

小鎮風光好美：房子都是深紅色的屋頂，中間有藍白色的教堂豎立。石板街乾淨極了也清淨極了，陽光照耀窗台上的玫瑰，搖曳生姿，偶爾有小鳥啾啾，好像世外桃源一般。如果能夠在路旁的咖啡屋坐一會兒就好了，可惜要跟着導遊向前走。

梅克修道院有許多珍貴的藏品，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個有百年歷史的圖書館。圖書館內藏書十萬冊，有保存1000多年的手抄經書。但因通風設備不佳，修士們又將濕氣和細菌帶進來，因此有些非常珍貴的經書遭受蟲蛀。這使我想起我們中國古代讀書人曬書的傳統（民間還有曬書節），真是比西方高明哦。

從多瑙河岸邊回到維也納市區，已經下午五點多鐘了。我們到越南餐廳吃了一碗海鮮河粉，出來之後發現天色還很亮，就在公園裏散起步來。走着走着，發現一個特別漂亮雄偉的大教堂。趕快google一下，原來誤打誤撞來到維也納的一個地標──卡爾大教堂。

教堂已經關門。但外觀太美了，是典型巴洛克式建築。外面噴水池邊上坐着很多維也納人，大部分是年輕人。他們有的三五一群，有的是情侶，有的是帶小孩的年輕夫妻。令我們驚奇的是人們坐在那裏聊天看書或者沉思眺望，卻不見有一個人在看手機，這跟香港或內地的情景實在太不相同了。

阿姆斯特丹

請香港旅行社幫忙訂酒店。可能是價錢的關係，在阿姆斯特丹訂的酒店比維也納的要好，地點就在市中心，火車站旁邊，叫做維多利亞酒店（巧合的是以女兒的英文名字命名）。出入吃飯都特方便，房間又很安靜和舒適。

紅燈區的櫥窗女郎

我們放下行李走出酒店已近黃昏。李波40年前來過阿姆斯特丹，由他帶路，我們經過紅燈區去唐人街吃晚飯。阿姆斯特丹的紅燈區舉世聞名，我很好奇，特地去看看。

跟報道的一樣，這裏的妓女是站在櫥窗內讓人挑撿的。櫥窗很小，身材豐滿的女子將它擠得滿滿的。後面隱約看到一段樓梯，猜想應該是通向房間吧！各種膚色的女子都有，有年紀較輕的金髮女郎，也有徐娘半老的女子，穿得都很性感，有的是背心短裙，有的比基尼，她們有的在化妝，有的搔首弄姿，有的冷冷看着你，大都表情漠然……雖然做足心理準備，但是當跟這些櫥窗女郎雙目對視眼神接觸之時，依然感到震撼。街上站着一些凶神惡煞的男人，我猜測可能是黑社會。

荷蘭人均收入全球排第11名，剛剛高過香港一級（美元51280/50310；2018統計）。這些女子操此全世界最古老的皮肉生涯，最大的可能就是想多快好省賺大錢。

梵高博物館內反面P圖的自畫像

千里迢迢飛來阿姆斯特丹，有一個主要目的就是參觀梵高博物館，欣賞梵高的作品。梵高是我最喜愛的畫家之一。其實在好幾個地方都看過梵高，包括倫敦的國家畫廊，紐約的大都會和現代藝術博物館，巴黎的奧西博物館和現代美術館等，但梵高是荷蘭人，來到他的故鄉看他的作品，別有一番意義吧。

梵高畫作生前無人問津，死後卻愈來愈受歡迎。一幅「盛開的杏花」是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館鎮館之寶。這是梵高畫贈剛出世侄兒（弟弟提奧與弟媳喬的兒子）的賀禮，而梵高這個侄兒就是這家博物館的創辦人。這幅畫的顏色太美了，明亮歡快充滿希望，站到畫的前面，心情都會愉悅起來。我後來在樓下禮品部買了這幅畫印製的絲巾，雖然比較貴，猶豫了一下還是買了（李波說不買你肯定會後悔），因太喜歡這幅「盛開的杏花」了。

梵高家鄉的博物館有個特點，他的自畫像特別多，各個時期的都有。梵高生前太窮，請不起模特兒，就不斷畫自己：有的戴草帽像個農夫，有切掉一邊耳朵纏着紗布的，有抽煙斗的……不一而足。在這些自畫像旁邊，個別的擺放了梵高同一時期的照片。對照自畫像，我驚訝地發現，梵高本人比他的自畫像好看得多。至少沒有那麼潦倒的感覺，而且五官臉型也好看些。

不由想到眼下流行的手機P圖，網上有許多人，包括長得漂亮的明星，貼出照片之前必須P圖，為了讓自己五官更標緻一些，皺紋少一些，皮膚光潔一些，原來梵高恰恰相反，他的自畫像是讓人看上去醜一些，憂鬱一些，沉重一些。他的這些自畫像都是反面P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