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就像花兒一樣

常言道:幸福就像花兒一樣。它並不在彼岸綻放,而必由自家心田開出。正如孟子所言:「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生命之所以能感到愉悅,是因為我們有一顆蘊含着美好德性的心靈。

近年來,國際社會愈來愈多地以GNH(Gross National Happiness,國民幸福指數)來代替GDP(Gross Domestic Product,國內生產總值)作為衡量社會發展成效的指標,進而衍生出很多新的參照體系和價值元素。較之GDP的單一性和平面化,GNH更能反映國民的生存狀況,這無疑是一種進步。不過,相對物質生產的可測量性,「幸福」的量化則非易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人的幸福感本是难以界定、測度和比較的。作為一種極具個體性的主觀感受,它所牽涉的不只年齡、性別、信仰、教育程度等個人因素,還滲透着民族性格、文化傳統的深層影響。

按佛家之論,人生即苦海,眾生唯有通過不懈地修行,方能達至幸福的彼岸(涅槃)。而中國文化更關注現世的幸福與人生的圓滿,「三星高照」、「五福臨門」,是尋常百姓最常見的祈願。「三星」即福、祿、壽;「五福」最早的表述見於《尚書》:「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即長壽、富貴、健康、美德、壽終。

福非必然 幸須有道

不過,人生在世,難得圓滿,中國人將「福」視作上天的賜予,並非人人得以盡享,其中便有「幸」與「不幸」之別。其實,「幸福」一詞本是現代語彙,古人講「幸」與「福」是分而言之的。所謂「幸」,有「非分而得」之義,即帶有僥幸的成分。孔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論語.雍也》)說白了,人理當行端品直,方能存於天地之間;可是偏偏有人不循正道,卻希求免於災禍、安然無恙,果如此,只能歸之為幸運,即偶然而已,非己之力。若顏回這般好學上進,德行出眾,卻短命而亡,令賢者扼腕,孔子亦只能悲其「不幸」,嘆道:「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論語.子罕》)

由此可見,以生存狀況而言,人之「幸」與「不幸」,實無當然之理。孟子云:「求之有道,得之有命」。這裏所謂「求」,並非向外索求,而是要反身內求自己行之有道。孔子重病之際,弟子要代為祈禱上蒼,孔子不以為然,他自信平生所為皆合天道,日常的一言一行無不透顯對天地的敬意,如此便是生命最莊嚴的祈禱。即使身處險境,亦能泰然自若。正所謂「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論語.述而》)反之,人若「獲罪於天」,無論如何禱告都是無用的。

當然,「祈福」作為一種美好心願的表達,未嘗不可。只是「幸福」不能按圖索驥,若依賴外在的評估體系來對號入座,「幸福」将讓人捉摸不定,無所適從。按世俗標準衡量,貧困早喪的顏回的確是大不幸者,一生身居陋巷,簞食瓢飲,「人不堪其憂」,但他卻能自得其樂。相比很多錦衣玉食卻惶惶終日之人,顏回的快樂無可比擬。這種快樂是生命的自在與精神的安頓,是心靈突破了一切外在設限而獲得的絕對自由,故宋明理學家將「孔顏樂處」視作人生的終極幸福所在。

常言道:幸福就像花兒一樣。它並不在彼岸綻放,而必由自家心田開出。正如孟子所言:「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生命之所以能感到愉悅,是因為我們有一顆蘊含着美好德性的心靈。在成長的路上,只有不斷地豐富它、滋養它,我們的生命才能與天地相契,而獲得源源不絕的體悟。

張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