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韜晦教授撰寫的《性情歌曲》系列中,其中有一首叫〈為什麽〉,近乎白描,卻道盡人間的煩憂。
青山為什麼白頭?
河水為什麼斷流?
童蒙讀本,第一課:山,高山,高高的山。海,大海,大大的海。山和海,真美麗。今天低吟此章,仍感童稚初情,不能自已。滿目所見,內心所載,皆是青蔥翠綠,生機盈野,緩流不息,漸育天地。不知怎地,青山白頭,河水斷流。
日子為什麼如囚?
情感為什麼亂投?
西哲的時空,可能是認識論的先然格局,又可能是存在者的意識現象,又可能是自然科學的維度,又可能是形上主體觀照經驗世界的邏輯空間。但活着之艱難,是切膚的;日子之流逝,是不可逆的;美善之不再,是讓人大惑不解、無以名狀地痛苦的;自己的際遇與品性,也是莫之致而至,是不可控的。生命的現場,成為了我的囚籠。我不知道為什麽,從最初起,已經要去搏鬥,要贏在起跑線上,要得到Like及掌聲,要做出一些什麼──又或者──要去逃避什麼。這似乎是與生俱來的無明衝動,動而愈出,浪漫地豪擲我的情感、我的身軀、我的靈魂、我的一生。存在成為負面的現象,是最根本的限制性,是一切苦痛的永恆的活火。
生命好比蜉蝣,
人間竟似寇讎,
生活在這世界
怎可以沒有煩憂?
蜉蝣於稚蟲時水生成長,成蟲沒有消化器官,不再進食,壽命很短,約有數小時至數日不等。寇讎,深仇大惡,恨之欲其死。在短促的人壽之中,我們有種種分類方法,然後依立場去拼命。樂在其中,因為這帶來一種所謂的「使命」、「意義」、「普世價值」之類景象。標籤之所以美麗,因為他們來自真理,本身蘊藏力量,合義之事,君子當為。但是,力量不合道理而濫用,絶不能建立什麼,卻是輕率了性命。
何日登上高樓,
且看大地沉浮,
夕陽瞬間已逝,
為什麼糾纏不休?
此曲吟唱於此而盡,沒有提出答案,因為理性的答案,已經有許多,但是否真能用得上,解決我的無盡煩憂、疑惑與無奈?唐君毅先生說人生的顛倒與復位,霍師說真誠面對自己。行文至此,隨筆漫說,只願此曲住世,為子孫傾訴:夕陽瞬間可逝,莫要糾纏不休。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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