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落》的傷痛──專訪科恩

《墮落》到處流露科恩痛惜貪婪、謊言和背叛對足球所帶來的傷害。

大衛‧科恩(David Conn)是個反潮流的球迷,也是一個逆流作家和足球記者。科恩指自有記憶始就與足球結緣。在幼稚園年代,他放學途經一個瀝青地的遊樂場,看到大哥哥們在入球後扭成一團的樣子,連他自己也不自覺地興奮起來;又有一回到家鄉曼徹斯特市的奧脫福看打吡,現場被問到當地小孩都要面臨的扶擇──你到底支持哪支球會──在眾目睽睽、各人如狼似虎的目光之下,科恩平靜地選擇了天藍色!這個逆向選擇,也許就預視了科恩日後在其職業和寫作生涯上的許多取向。

在《衛報》除了報道球賽和新聞外,科恩很快找到自己在足球寫作和採訪的路徑:場外牽涉金錢和權力的角力。這個選擇從他多年來出版和獲獎的書目清晰可見:The Football Business(1998)、The Beautiful Game?(2005)、Richer Than God(2013)  。近作The Fall Of The House Of FIFA (下稱「墮落」)》(2017)便是另一本大力刻劃球場內外受到權力和金錢腐蝕的作品。

勾當成典範

FIFA (國際足協)是1904年在巴黎成立的組織,由法國、比利時等幾個歐洲大陸國家所創立,據《墮落》指,由於英國足球的歷史最長和強勢,當初就對這由「足球小國」所辦的組織嗤之以鼻(科恩尷尬地把這段歷史比喻今日英國脫歐的醜態)。但自1906年英國加入FIFA後,英足總很快便成為FIFA的重心成員,在往後70餘年的6任會長之中,英足總的代表佔3名,其影響力不言而喻。不過,這一切又因巴西人夏維蘭治(João Havelange)在1974年的上台而發生了翻天變化。

夏維蘭治當了會長24年,這些年正是科恩對足球的啟蒙年代,而世界盃也因為彩色電視普及而揭開了電視轉播的盛世;從此,足球背後就是「大茶飯」。《墮落》除了描寫電視屏幕上穿橙色戰衣的告魯夫那令人拍案叫絕的拗腰轉身之外,亦同時記述了夏維蘭治與當時adidas的二代掌舵人靴斯‧達斯勒(Horst Dassler)、 和廣告公司ISL (90年代破產)的許多「黑箱操作」,(靴斯的事跡可參閱艾雲豪〈adidas的德國版《豪門恩怨》〉),誰知他們那些後來被瑞士法庭和FIFA內審庭定性為貪污和賄賂的勾當,卻被奉為足協日後運作的典範!

貪婪、謊言和背叛

科恩對白禮達(Sepp Blatter 、夏維蘭治的接班人)的下筆比較克制,畢竟白禮達至今沒有被刑事起訴。在白禮達自1998年到2015年4任的17年中,飽歷風雨,當中以2010年南非、2018年俄羅斯和2022年卡塔爾的世界盃選址過程爭議最多,他周邊的「戰友」,醜聞愈趨惡劣,金額亦愈來愈巨大;有赤裸裸向投票代表「發紅包」和派「勞力士」,亦有暗中以離岸公司賬戶掩人耳目。而一切又因一人牽一發動全身:2014年美國足協代表貝里沙(Chuck  Blazer)、一個可能重400榜、書中以「不知羞恥般的大(unashamed big-ness)」來形容的重量級人物(他曾是FIFA 24名執行委員會的成員之一),因洗黑錢和逃稅等罪名落網,及後成為FBI污點證人。在他的協助下(如穿上竊聽器),FBI才有證據於2015年5月在FIFA舉行年會的前夕,從瑞士著名酒店Baur au Lac一舉拘捕7名FIFA高層,由此引伸出更多的揭露和指控。

《墮落》裏,到處都流露科恩痛惜貪婪、謊言和背叛對足球所帶來的傷害,像柏天尼和碧根鮑華這兩位足球大帝的跌盪尤為令人歎惜。訪問中,他指碧根鮑華在德國人心目中是活着的傳奇,德國人對他的敬畏是英國人對已封爵的卜比查爾頓的100倍。這等天之驕子為何選擇與FIFA的豺狼眉來眼去,科恩給不出好的答案。

同樣,對意大利人恩芬蒂諾(Gianni Infantino) 治下的FIFA,本書只有蜻蜓點水。畢竟,由夏維蘭治到白禮達,40年的腐化,在制度上沒有轍底的改革之前,誰能給出滿意的答案呢?

原文刊於《足球周刊》香港版,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艾雲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