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班的意義

為何有學生害怕「留級」?直觀來看,只是多花一年時間,補回學不懂的課程而已,何「怕」之有?花多些時間重新學習,打好基礎後再繼續往後課程的學習;這是從學生利益出發的好事。

港人嗜吃海鮮,席間常聽到一個老掉牙的爛笑話:「學生最怕是什麼?當然是『東星斑』啦!」原來是取其英語諧音,「don’t 升班」。

笑話帶來兩重意思可供思考:「學生最怕」和「留班」(即無得升班)。究竟學生是否害怕留班?「怕」的級數應該不很高,可能在小學階段會是真的,這個爛笑話都應該是源自小學。至於後者「留班」,或許要先追尋留班的意思。

首先是正名,俗稱「留班」的正確說法應該是「留級」。現代教育制度下,學生的學習周期是以年為單位。當完成一個學年的學習兼且證明已掌握所學,就可跳往下一階段的學習,是為「升級」。若然學生未能掌握,唯有重新修讀這一年度的學業;即是留在原來年級重讀,這就是「留級」。

「留班」的可怕非為本意

為何有學生害怕「留級」?直觀來看,只是多花一年時間,補回學不懂的課程而已,何「怕」之有?花多些時間重新學習,打好基礎後再繼續往後課程的學習;這是從學生利益出發的好事。

這個「怕」其來有自,昔日社會未有大規模公營學校系統,返學是要繳交學費。當年不少家庭都是基層家庭,孩子留級代表要多付一年學費,家長責罵絕對是情理之中。留級,必然招來痛罵,甚至飽嚐體罰;留級是會帶來可怕的後果。但現時幾乎全部學生就讀於公帑營運的學校,加上怪獸家長當道,呵護也來不及!

留級的可怕,應是源自友儕間的訕笑。要留級就代表能力不濟,這種訕笑最終引來可怕的羞愧感。但前線情境更為常見的卻是,有老師利用這個效應,借用「留級」背後的「可怕」來警惕學生或為他們添加學習動力。不過這一招是否奏效?實在存疑,而且有可能為學生帶來終身陰影。

從教育專業角度來審視,花多一年時間讓力有不逮的薄弱學生重新學習,保證他們以後能夠學得更好。「留級」根本是一個學習需要的安排,增加資源去培育好後進的薄弱學生。然而,可有人試做系統研究,檢測留級的實際效用?筆者的中小學教育來自一所百年老校,留班在這校是傳統而非醜事。不少曾嚐留班滋味的校友,往後不論在學術或社會上都薄有成就。但這些舊有經驗無法以偏概全,沒有實證效力可言。

留級應有效幫學生補底再上進

近日嘗試檢視過去三、四年來曾被判「留級」極刑的學生的發展情況,發現在這單一個案內並無具說服力的再上進結果,與自己當年中學教育的經驗可說是完全相反。大約八成曾經留級的學生,未有因為留過班而擺脫名次包尾的困局。憑觀察前述留級帶來的可怕和挫折感確是個主因,這些留級生未有因留級而得到教訓,從而改善自己學習的成效,結果學習成效仍然不彰。

另一個可能的原因是欠缺資源為留級生提供配套服務,幫他們針對自己弱點做改進計劃,在處理學習過程或掌握學習技能上得到提升,甚至支援他們改善各類原因帶來的積弱。事實上,制度上亦無有資源傾斜,甚至可以講是「不鼓勵留級」。公營教育列明可用作留級的學位是有限制的,學校可以做的只能從有需要留級的學生中篩選少數人,而不是從學生的需要作出判斷。

再者,在繁忙的教學現場內,老師根本不可能抽調空間為這批被標籤成「失敗者」的薄弱學生提供補底指導和支援服務。結果留級生很多時重複去年的錯誤,繼續瀕臨留級的邊緣!

從資源運用的角度來看,想藉着留級而更好地扶持學生,似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任務。如何令留級政策發揮到積極正面的效用,並非一件容易事。首先是社會需要有共識,留級是為了令後進學生有機會重新學過;其次是從制度上為學校老師再鬆綁,創造多些空間扶助留級生;第三是重視教育專業判斷的需要性,留級不應當作懲罰。

黃冬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