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人學普通話,有些字的讀音頗難掌握。例如貿易的「貿」、牡丹花的「牡」、某某人的「某」,在廣州話可說是同音,普通話則迥異。至於外省人學廣州話,最「考起」的讀音困難之一,是有些字的音尾處須「收口」,但不一定是必然,而「收」時也有「開」、「合」之分,往往無所適從。例如「炎」、「延」、「葉」、「亦」,各字讀音的「收口」之處,分別隱隱然像是有英文m、n、p和k的結尾,很容易混淆。所以廣州話有一句繞口令:
「入實驗室㩒緊急掣」,就算是以廣州話為母語的人也不容易讀得準。廣州話的「日」和「入」讀音的分別很明顯,以普通話而言,兩者完全一樣。有一個不文笑話,只能用普通話說。有一個鄉下人在北京住下來,每天聽電台廣播新聞,因為聽不慣,文化程度也低,所以經常碰到一些詞語是聽不明白的。有一天,心中憋了很久的一個疑團終於忍不住,於是問人:「李曼姬」這個女人,真的是很漂亮的嗎?不然,怎麼每一位領導跟她都有一手?對方說:什麼「李曼姬」?從來沒有聽到過這個人。你從哪聽回來的?鄉下人說:電台天天都在說,習近平「入」李曼姬,李克強也「入」李曼姬,這個女人真是火紅,但也真不害臊,哪位領導都可以「入」她。其實是「日理萬機」。我們說「病從口入」。其實身體中的入口處,哪處地方?外敵包括細菌、真菌、病毒等,若想要進入,易如反掌。沙士病毒可經空氣,從口和鼻入侵。伊波拉的媒介則是體液,雖然不是像沙士能「在空氣中」御風而行那般便捷,但可能它的渠道更多。
不一定從口鼻感染病毒
口、鼻以外,還包括了眼睛、性器官,甚至皮膚上的傷口。
「入口」的「口」,不一定是指嘴巴,那是因為「口」字的解釋,可以只是「進入點」而已。真正的通道,除了九竅,還有數之不盡的毛孔。但我們用以形容「走進身體各部分」的,卻尚不止。
可以「入肩」,解作「投身」有所圖謀,例如《水滸傳》中有道:「當初俺哥哥來東京求見娘子,教小人詐作張閑,來宅上入肩」;可以「入腳」,解作「插手進行」,《水滸傳》中另有例子:「見了這一面,卻似收了我三魂七魄的一般,只是沒做個道理入腳處」;
可以「入耳」,意思是「悅耳、中聽」,反過來則是「不堪入耳」;
更可以「入眼」,說的是「看中、看上」,正如廣州話有道:「生滋貓入眼」。廣州話更有說「入心入肺」的,形容感受之深,去到極點。但有更深入的,較「入心入肺」還要厲害,此乃是「入骨」:恨一個人,可以恨到入骨;痛心疾首,可以痛入骨髓。然則這個「入骨髓」的痛,並非只是形容詞而已。在現實中,癌細胞真的會侵蝕骨質,非常痛楚。
原刊於《信報》,獲作者授權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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