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家境困難,從沒有報考香港大學的打算。中三、四兩年,我對電影的導演和攝影工作都有濃厚的興趣,讀了一些有關電影製作的書籍,包括愛森斯坦的《電影藝術四講》,也曾渴望到當時全國最有名的長春電影製片廠學習,但苦無門路,只好作罷。中五決定入讀師範學院。當時香港有兩所師範學院:二年制的羅富國和一年制的葛量洪。前者聲譽較佳,要求也較高,只收中六學生,但獲特別推薦者不在此限。我希望入讀羅師,於是跑去見校長,請他替我寫推薦書。他不假思索便答應了,更於次日把信交到我手上。
羅富國師範學院入學試的筆試沒有問題,面試前我特地換上一副銀絲眼鏡,讓自己看起來比較老成持重。面試過關了,但驗身失敗,因為心瓣閉鎖不全。教育司署來信說,他們不能錄取有心臟病的學生。沒有出路,只好「見步行步」,繼續唸書。1955年9月上旬,開課不久,一個峰迴路轉的局面突然出現眼前。放學回家,收到教育司署的來信,告知可以入讀羅富國,但畢業後不會獲政府聘用,只可任職補助或津貼學校。不用多想,我很快就作出決定,接受這個安排。
舉行開學禮那天,我向拔萃請了一天假,前往報到。當天的氣氛令我非常失望。別的不說,只說那位院長,時間到了還不見他的影跡,待我們枯坐了超過半小時之後,他才匆匆趕來,上台講了幾句不着邊際的「開場白」之後便又不知去向了。隨後是選舉學生會一年級幹事和安排開學舞會。都是素未謀面的新同學,憑什麼去選?我當時有一個很強烈的反應:放棄這個得來不易的學額!但放棄了又如何?一番掙扎之後,還是要向現實低頭。下午,我帶着一絲兒傷感,回到拔萃,向生活了七年的地方告別,並向只見過幾面的新校長致歉。
新校長是混血兒 Mr. George She(施玉麒),8月初才上任。 他有多重身份,包括:校友、律師、牧師和法官。他願意放棄名利,甘於澹泊和不辭辛勞,負起領導拔萃之責,完全是出於對母校的愛護和受到校監 Bishop Ronald Hall(何明華)的感召。過去數天,我上過他的歷史課,但還未有機會跟他交談。這天,我向他道明來意之後,他立即表示,千萬不能作出這樣的決定,什麼困難都有解決的辦法。他要我無論如何都留下來唸預科、考大學:家境困難,免收學費;生活艱苦,提供津貼和介紹兼職。我無話可說,當夜發信到羅師,表達退學之意。
柳暗花明 轉投理科
12月初,學校舉辦第一個賣物會,籌得約$17,000。這個賣物會的籌劃和執行工作,如同其他課外活動一樣,大都是由學生負責的。統率其事的是黃兆傑,當年他是學校的首席學生長。我跟一位小六學生叫余光超的合作,擺了一個象棋攤檔,跟來賓對奕,下全局或殘局均可。擺出來的殘局有一個是我創作的,其他都選自古譜。對奕費$5下全局,來賓若勝出或奕和,可分別獲得約值$10或$5的獎品;下殘局,和棋客勝,來賓可獲約值$10的獎品。結果我們全局只和不敗,殘局全勝,比對賺了約$80。賣物會過後不久,獲校長告知,學校決定每月給我發放$100生活津貼。
中六本應修七科,但施校長要我們上學期全修九科,下學期才可以放棄兩科。因為學校不開中史,我準備自修報考,並決定半年後棄選物理、化學和生物三科。這決定令物理和化學的老師大感詫異,因為我這兩科的成績一向不錯。我向他們解釋:我已立志當教師,但不想教這兩科。我希望教中文、地理和數學,理由是:教中文可以跟學生深入交流;教地理可以促進他們對世界的認識;教數學可以強化他們的邏輯思維。
這想法後來影響了我中七的選科,也給校方帶來了難題。中七是文理分班的。數學屬理,而中文和地理屬文,因此,如果我選修這三科,就必須跨班上課。負責編時間表的郭慎墀老師(Mr. James Lowcock)知道了,立即就表示沒有問題,可以安排。
1956年6月初,考完大學預科初級程度入學試之後,黃兆傑和 Jack Lowcock 建議我班搞一次話劇演出。商討之後,決定上演兩齣獨幕劇,一中一英,負責人分別是兆傑和 Jack,並邀請張清湘和 Donald Brittain 兩位老師為導演,於7月中一個晚上在學校禮堂演出。中文劇是丁西林的《瞎了一隻眼睛》,演出時改名為《一目了然》,分別由馮英麟、黃兆傑和我飾演丈夫、妻子和客人。當年香港的文娛活動比較貧乏,因此我們的演出也吸引了不少同學回校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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