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娃傳》之浪子

——愛情傳奇選讀二

《李娃傳》寫唐代書生愛情遭遇,曲折多變,寫出人間嗔怨,世道滄桑。

古時讀書人在社會有一定地位,受人尊重,好比高人一等。而此中年輕文士,一旦見到少女花容,即色授魂與,何以如此呢?原來唐代初期,閨秀女子都困居家門,不准與外人相見,男士難睹芳容。秀女出門要圍上臉羃,像現代一些中東女子遮掩臉孔一樣,人家都見不到她的臉貌。但唐室胡風,一些皇宮中女子矯裝男子一同出獵,不用圍羃。後來乾脆日中也棄去圍羃,以真臉目示人,皇室亦不以為逆。不久民間女子彷習,漸漸成為社會風氣。男士平日少見俏麗女子,一旦能目賞秀色,便不能自持,此乃知好色而慕少艾之人性,難予深責。

唐代傳奇由文人書寫,內容亦多描繪文人生活遭遇,筆下反映出多種唐人生活形態。《李娃傳》寫唐代書生愛情遭遇,曲折多變,寫出人間嗔怨,世道滄桑。故事濃縮了悲歡離合,恩怨情仇,為唐代愛情傳奇典型之作。

飽讀詩書  偶遇佳人

唐玄宗天寶年間,常州刺史鄭氏(原文無姓氏,後人考據乃鄭氏)為一大家族,鄭父五十歲時方得一子。這個寶貝兒子長得俊秀不凡,才學過人,鄭父對之極為鍾愛,常以家中千里駒作喻。鄭生到了二十歲,鄭父給他豐盛行裝,資足兩年富裕生活費,送他上京考進士。鄭生亦滿懷信心,視及第為囊中之物。

鄭生到了長安,居於布政里。月餘之後,一天訪友途中,經過鳴珂曲(小巷),見到一個梳着雙鬟少女立於門前,體貌俏麗,吸引着鄭生,不自覺地停馬怔怔地望着對方,不忍離去。便詐將馬鞭掉在地上,等候從僕拾取。而這小姑娘,竟也被他吸引,不住回頭戀望。

鄭生這日回家之後,不斷向朋友打聽這女子的家世,一位熟悉長安的朋友告訴他,這個女子姓李,頗為富有,是娼門中人,結交她的人非富則貴。要認識她,動不動使用百萬錢。鄭生聽了認為這難不到他,於是擇日盛裝訪她。

到了李家,鄭生扣門,問是誰家住院。誰知應門侍兒不答,卻急急向內回報說:「那日遺下馬鞭的公子到了!」少女聽到,忙叫侍婢招呼他入內。鄭生向屋中姥姥說想租那裏暫住。一會,姥姥命少女出來拜見,原來她叫李娃。

妝奩衾枕,侈麗罕見

鄭生見李娃明眸皓腕,容態華艷,心神早被她懾住,竟不敢正視。他們寒暄一番後,姥姥烹茶煮酒招待,器具精緻非常。鄭生有意久留,不意主人以客居過遠被留下度宿。鄭生叫家僮持雙縑換他們一宵酒饌。李娃笑着說:「怎能這樣呢?我們要盡主人之禮啊!今回說什麼也應由我們款待的。」說着便引鄭生到內堂,原來那裏幃幙簾榻,無不華麗奪目,妝奩衾枕,亦侈麗罕見。

他們點着蠟燭,在極浪漫氣氛下晚餐。席間二人談得更熟稔,調笑暢言,其樂融融。鄭生說:「日前偶爾經過尊府後,常常動念,沒有一刻不想着你啊!」李娃說:「我也是這樣呢!」鄭生說:「我今天來,那裏是想租房子的,完全是想親近你。」還未把話說完,姥姥恰好入來,便索性把真相說給她聽。姥姥說:「人生於世,男歡女愛是挺平常的事,有時連父母也不能阻止。小女兒平庸,怎配得起郎君呢?」鄭生乘機說些好話,二人當夜便共度春宵。

鄭生入住李家,躲藏起來,把來京目的拋上雲霄,過着沈迷的生活。他的錢用光了,便賣去駿馬;再貧,賣去家僮;漸漸身無長物。姥姥對他也日漸冷淡,但李娃對他的情意卻有增無減。

問神求嗣  晴天霹靂

一天,李娃說他們結婚整年,尚無子嗣,便提議求神。鄭生大喜,帶備祭品同往祠廟求子,住了一夜才回家。途中經北門,李娃說街角便是姨母住宅,提議去探望他。到了那裏,果然有一老婦迎接他們,並責備李娃許久都不來探望她。二人繼而歡笑甚洽。鄭生見那庭院別致,景物非凡,便問是否姨母物業,李娃笑而不答。

突然,一頭良馬帶汗而入,來人說姥姥中風,叫他們回去。這時,侍婢和姨母私語一會,姨母叫止鄭生,並說姥姥已死,還是留下一起辦理喪事為佳。將入夜,再無人帶來音訊,姨母便叫鄭生回家看個究竟。誰知當他回到家門,只見重門深鎖,並封上泥土。鄭生大驚失色,鄰人說業主到期收屋,李娃和姥姥遷出不知去向了。鄭生想回去質問姨母,又已天黑。只有脫去身上衣物換來一頓晚飯。晚上租一地棲身,愈想愈怒,整夜不能成眠。

第二天到了姨母家,扣門無人應,大喊多回,有一公人打扮的走出來。鄭生說明來意,那人卻說這地原是崔尚書之宅,昨日一人說租來招待遠親,未到日暮便走了。鄭生聽了氣得發狂,再回布政里舊居,屋主可憐他,招呼他進膳。但鄭生食不下嚥,絕食三日,病在一旁,動也不動。屋主恐他不測,使人送他到辦喪事凶肆之地。鄭生喘息多時仍未死去。那裏做殯儀的人用稀粥餵他,最後得以不死。鄭生身子復元之後,便在凶肆工作,養活自己。

巧遇家僕  豈知被棄

鄭生在殯儀館做工,苟且偷生,每聽得親者為喪者痛哭,感懷身世,自歎比死者更悲,每哀哭得比他們淒苦。於是業中人請他為喪家唱輓歌。想不到這樣漸成行業中唱輓歌的翹楚。原來長安有東西兩家殯儀,明爭暗鬥。東家物器華美,西家莫及,但唱輓歌卻缺乏好手。東家主人知道鄭生善唱,遂出重金聘得前輩好手,暗中將本領向鄭生傾囊相授,然後相約比賽,敗者出酒錢五萬擺酒設宴,並訂下契約,擇日比賽。

楊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