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春天,我患上感冒,往位於太子道和洗衣街交界的學生保健處看醫生。醫生是一位年約50、樣貌慈祥的婦人。她說我的心臟有問題,上三樓也要中途小休,更不可做劇烈運動,並隨即發信校長,請他不要讓我上體育課。從此校方便不准我代表社參加籃球和足球比賽,乒乓球則不在此限。雖然不可以參加比賽,我還是偷偷地跟同學一起投籃和射門。因為缺乏運動,我的健康情況日走下坡。
這裏,讓我岔開一筆。當年香港大學的新生入學前都要接受體格檢驗。1957年入學時,負責替我驗身的是大學的醫務主任 Dr. Solomon Bard(編按:最近剛以90多高齡去世)。他問我知否心臟有問題和有沒有做運動,我如實以告。他跟着說:不要擔心,你應該繼續運動,但不可過度,標準是你是否感到舒適。若然,你便可以放膽去做。於是,在大學的年月裏,我又再度活躍於綠茵場上。
回說拔萃的學習生活。中四那年,我們的班主任是 Paul Du Toit (綽號「大水牛」)。他多才多藝、能文能武,教學之餘,還在香港電台擔任節目主持,以及為澳門籌劃第一屆格林披治大賽,並奪得這項賽事的亞軍。
Mr. Du Toit 教我們英文。開學不久,他便要求我們每天都閱讀《南華早報》(South China Morning Post),每周選一篇社論細讀,並於周末寫一篇針對它的評論文章,長短不拘,星期一繳交。他會用心閱讀我們的習作,但不作細緻的修改,只是偶爾做一些回應,以平等的態度就個別問題跟我們討論。對我來說,這訓練有點像吃中藥,入口很苦,過後回甘。
教育的態度 書本的態度
教我們歷史的是上文提及的吳牧師,講授的內容是18至20世紀的歐洲。終期試的試卷包括六條短題目(選答四題,佔40%)和一條長題目(必答,佔60%)。長題目是:根據歐洲近代史的發展,你認為怎樣才可以達至世界永久和平?我寫了三張長度單行紙(8″X13″ 的 foolscap paper),詳細論述問題的根源和解決的方案,指出只有全球奉行共產主義,這個世界才可以得到永久和平。結果,全級99人 (以前兩班,後來加多一班)之中,這科成績比我好的只有于淼,他的論點建基於儒家的《大同與小康》,這是我們當年上中文課時研讀過的文章。班主任閱讀了我們的試卷,決定給予我們每人一個特別獎。我選了一部介紹作曲家的書。
中五教我們歷史的是班主任 Mr. Leonard Birtwhistle(綽號「吹雀仔」),內容是英聯邦歷史,用的是數百頁厚、英國出版的教科書。老師上第一課時,首先是介紹會考課程,跟着分析試卷結構和過去數年試題的分配情況,並指出某些課題要細讀、某些可略讀、某些不讀也不教。他說:試卷是十二題選答四題,分三部分,每部分最少選答一題。又說:由於試題分布均勻,因此,每部分只須深教和細讀一半課程,考試時便會有六道題目供我們選擇了。跟着他又要我們用筆在不教的書頁上對角劃一深色斜線,以示無用。因為這本書很貴,我計劃他日賣給低一班的同學,所以不想劃花,但他堅持己見。奈何!奈何!我不喜歡他:一是他對教育的態度,二是他對書本的態度。
相對來說,教地理的 Donald Brittain 便大不相同了。他安排我們在設備先進的地理室上課,上課時基本上不用課本,也絕口不提會考。他為人寬容而教學認真:備課充分、教具精美、講解清楚、要求嚴格。他要求我們每堂都做筆記,回家謄寫清楚,每兩星期交他審閱一次。他又帶領我們進行田野考察,這是我從未有過的經驗。我對地理科一向都無甚興趣,成績也不太好,但在他的薰陶下,情況開始發生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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