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由中國(深圳)綜合開發研究院、一國兩制研究中心主辦、騰訊公司承辦、國務院參事室公共政策研究中心指導的「粵港澳大灣區論壇」於6月20日舉行,內容圍繞國外灣區經驗分享、科技創新、人才流動等多個大灣區發展的核心議題進行探討交流,嘉賓講者陣容鼎盛,以下是主論壇「灣區時代創領未來」,內容圍繞粵港澳大灣區發展願景,探討灣區建設的新理念、新路徑、新格局,由中央電視台財經頻道主持人陳偉鴻主持,嘉賓包括騰訊董事會主席兼首席執行官馬化騰、高瓴資本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張磊、新世界發展執行副主席兼總經理、K11創始人、周大福珠寶集團執行董事鄭志剛博士,當日的論壇內容節錄如下:
陳偉鴻:剛才我們從各個層面闡釋了關於大灣區發展的種種思路,第一個問題應該交給馬化騰先生。也許除了很多人關注到大灣區,來自於您的那份(全國人大、政協)兩會期間的議案和在後來的《政府工作報告》中,也看到了打造世界城市群的概念。我們看了以後有很大共鳴,很想知道馬化騰先生最初是因為什麼樣的事或者時間節點,觸動了你對大灣區的關注?
馬化騰:剛才也提到了騰訊20年來,在深港兩地非常活躍,一直都非常關注這個問題。真正有這個概念是在去年,我們搞了幾次活動、做了很多研討會,也向特首溝通建言,吸收了很多他的想法。我覺得都非常貼切,能解決我們要面臨的問題:
騰訊在香港上市,所以有很多的同事、員工是香港人。他們經常往來兩地,所以說裏面的很多「痛點」我們比較了解。因此在今年兩會期間,當時我的團隊在準備提案素材的時候,我認為灣區是個挺重要的點子,其實團隊當時還不覺得這個提案特別重要,可我說愈說就愈有感覺了,覺得這個提案應該要提出來。
陳偉鴻:提到創新,其實大灣區的建設不是簡單地複製別人的經驗,可能也不是簡單地疊加各方面的要素,它需要的是一種創新的思路和創新的模式。提到創新,我想問一問張總,其實您在創新方面是很堅持的,投資了很多創新型企業,如果從這個角度而言,您覺得我們大灣區的建設需要什麼樣的創新思路,會呈現什麼樣的創新發展?
張磊:我覺得創新是下一步經濟發展的主題,一個國家的競爭力愈來愈依重創新能力。我十幾年前做投資的時候,中國商業模式的本質都是C2C,就是Copy to China,可現在中國的創新更多是IFC,來自於中國的創新(Innovation from China)。為什麼變成IFC?創新進入2.0時代以後又意味着什麼呢?
創新1.0時代本質上是一個簡單的商業模式的創新,商業模式的創新說到底實際上是取巧商業模式的創新。可現在商業模式的創新變成不管是B2B(Business to Business)、B2C(Business to Consumer),還是B2VC,即商業模式是給VC(風險投資)投資用的,針對我們做的商業模式,商業模式唯一退出路徑就是賣給VC。當然了,這是我擔心的,但是我看到新的方向,我認為大灣區應該走的一條路就是做創新科技的2.0──來自基礎科技的創新、基礎科學的創新,用創新改變傳統產業,同時和傳統產業融合的創新。其實我們將會看到很多的高科技公司在產生,而且這樣的公司最後會引領下一步的發展。
陳偉鴻:提到創新2.0,馬化騰一定有同感,你提到的建立科技灣區,其實從你營運科技創新型企業這麼長的時間來說,大灣區會給這些科技型的創新型企業帶來什麼樣的未來發展呢?
馬化騰:其實剛才我們沒有提到的是,今年3月份,我們在深圳有一個IT峰會,這個會議上有很多基金和VC的企業,原來美國的華人在組織了創新創業的團隊之後,它會搬到香港。另外在研發方面,可以先在深圳招人,進行研發,然後向東莞、深圳、珠三角製造新型的智能硬件和設備。他會覺得這個環境特別好,恰恰滿足要求。雖然他遇到我剛才提到的一些難點,但這個概念無疑已經初具吸引力了。
陳偉鴻:對於香港的企業家而言,看到的困難是不是一樣?馬化騰說鄭志剛先生是一個非常年輕、有創造力的企業家,那從您個人的角度看來,身處香港,大灣區的概念對我們究竟有什麼樣的吸引力嗎?
鄭志剛:我感覺這是個是非常好的機遇。我們也需要打造一個大灣區文化的定位:新世界集團和周大福集團在大灣區已經有很多往來,比如說在佛山,周大福整個產業鏈:從設計創意到工藝,整個工序在那裏孵化;同時,在前海、深圳,我們也有很大的商業和住宅區,這些都是為了要吸引人才。因為大灣區最重要的就是人才,怎麼去凝聚一個人才群才是關鍵。
其實從文化創意上,大灣區最重要是一定要保留華南的文化。華南文化就是一個精神凝聚力,可以凝聚人才,當然互聯互通,像交通的便利性等等,這也是很重要的。
在不同的體制和機制,我們都要做一個統籌協調。尤其在精神和文化上面,這是個重點。整個大灣區的文化,像華南文化的博物館,可以凝聚整個灣區的精神概念,我感覺這是非常好的機遇。
陳偉鴻:台上的嘉賓在產業的布局還是專業方面的研究都已經開始了行動。大灣區的建設需要更多的創新,像剛才周教授反覆提及的創新的湯,今天我們都是「湯料」。那從您精選的角度來看,您能不能為我們歸納一下這個觀點?
周其仁:首先灣區這個概念非常重要,重要在什麼地方呢?地方政府推動的經濟增長是有很大作用的。但是,發展中有很多問題,因為行政區規劃和經濟發展不完全咬合。例如:現在深圳有很多問題,好公司非常多,但是大規模的製造業土地就不夠,華為要去松山搞第二基地,政府有沒有條件留他?沒有。公司走了是深圳很大的損失。其實從經濟發展角度看,放在哪裏最合適,讓它放到哪裏去是最有利的。
陳偉鴻:你希望地區有更妥善的安排?
周其仁:對,超出了原來行政區劃的發展,所以叫城市群、叫灣區,其實是要突破原來的。我們原本行政邊界怎麼劃定呢?是在農業文明的時候劃定的,邊界劃得很清楚。這是我們家的地,你們家的地,來往很少。可是工商的活動,特別是現在的科技活動需要的來往很多,不可能在一個地域邊界內完成所有過程,做不到。所以如果不把行政邊界在一定階段上釋放出來,生產力就會受到阻礙。另外,有時候公司最合適放在哪裏,真是講不清楚。我去過騰訊公司拜訪,你看微信這個團隊就在廣州做得很好,所以在哪裏最合適,就跟鞋是否合腳的大小,要穿上了才知道,不要所有的業務活動必須在政府的管轄範圍內。所以政府的改革也很重要。馬化騰有個建議:灣區要有跨政府的協調機制,這個很重要。深圳有些廠搬出去,深圳的政府應該也很高興,因為對灣區有貢獻,所以我覺得灣區這個概念還是蠻重要的。但是也不要輕而易舉把灣區的邊界劃得太清楚,你看舊金山,它更多的活動跟南部灣區互動,250輛大巴每天往返,邊界融和這個事情擋不住,最後只能融為一體,如果濃度夠,鍋就大一點。
陳偉鴻:我們一方面覺得大灣區的確給我們的發展帶來了機遇,另一方面我們必須要正視,推動發展中究竟還有什麼困難需要我們解決,張磊先生有沒有覺得什麼困難需要我們解決?我知道您常年在中美兩地行走,你也看到很多旅遊巴士往返矽谷,它們的發展過程得比我們早,一定有很多經驗值得我們借鑒。
張磊:跨越行政概念的自主式灣區形成有什麼特點?我們稍微再往上看一點,你會看到這個生態圈非常有潛力。
可持續發展的灣區有幾個特點。第一,周圍要有非常好的大學。而且是能提供基礎研究的大學:不是那些只有商學院的大學,而是研究型大學。不管是史丹福還是紐約附近的哥倫比亞、耶魯,它們都是在大紐約區、在新澤西。所以,我覺得要把深圳和香港兩地的大學研發資源要連接一起,要把全球最好的大學資源引入灣區,這是第一點。
第二點,要有非常好的企業家精神──代表創新、不怕失敗的企業家精神。創新要承受很大的風險投資,就是做好準備迎接失敗的準備。我們只怕不努力。因此要引入創新精神才可以把周圍發展起來。
第三點,建立三地之間的人才流動機制,不但是體制機制,還有一些具體的物理上的障礙要解決,可能有人願意從香港到深圳上班,有人想從深圳到香港大學做研發。所以要制定機制,把這些問題解決。
最後,我們最後還是要利用兩岸三地所引來的資本市場,才能夠比較快地把產學研(產業及學術研究)結合起來,利用創新驅動掌握先發優勢。我們注意到港交所有科技板、創新板,能接受各種各樣的產業結構,這樣才有機會打造出好的創意生態。好的生態有了,基礎研究有了,人才流動有了,運作機制有了,生態就可以發展起來了。
陳偉鴻:我們一方面覺得大灣區的確給我們帶來了機遇,另一方面我們必須要正視的,是推動發展中究竟還有什麼痛點需要我們解決?
馬化騰:正如周教授講的,這鍋湯還沒有煮開,只是混在一起。我覺得最大的問題是我們這個灣區和其他灣區有很大的不同,可能是因為之前有上百年的隔離,帶來了一些文化差異,現在還在不斷的融合過程中。但還有很多和其他灣區不同,難度很大。我們現在感覺到的問題是,不同的「料」之間目前還不熟,還是生的,還得慢慢調,所以我覺得最大的問題是,年輕人之間未必能互相熟悉彼此,整個灣區之間的市場,包括對對方市場進展到什麼程度,有什麼機會還是比較割裂的。甚至很多人還有牴觸情緒,不願意敞開心扉擁抱。最大的問題應該是在這方面多做工作,否則講破天,他們根本不知道,不去看,也不去融合,沒有用的。
最終還是要靠年輕人,特別是港澳本地的大量的年輕人,如果他們不理解這種大灣區的這些機會,能做什麼事情?你一味的從外面引入人才,還是有很多的矛盾,他覺得本地的工作機會給外來人搶走了,矛盾更大。這是要重視的問題,我們希望建立青年營,鼓勵港澳的年輕人和珠三角的年輕人能夠融合,他們生活在一塊兒,我們會編隊讓他們融合在一塊生活,也希望更多的企業像我們一樣,每年夏天、冬天舉辦夏令營、冬令營,組織很多活動,這鍋湯才能慢慢融合,才能煮熟。
陳偉鴻:兩地之間,尤其青年的交流,讓鄭先生來談這個話題再合適不過。您接觸到那麼多兩地的青年,他們彼此的認知、相互的了解會在多大程度上影響我們的大灣區的建設?
鄭志剛:這是非常重要的元素。溝通的機制,還有機制的便利性很重要。香港年輕人想創業,尤其是創意、文化、藝術創業在中國其實有瓶頸,那就是租金貴。因此很多時候都去了深圳或者廣州的設計公司、文化公司上班,然後在香港做生意。
在大灣區,對未來最重要的,是作為文化推廣的起點。不論是文化的藝術窗或者文化的企業窗,都是很好的起點。灣區旁邊可以建學校、機構去支持。香港或者其他地方要打造文化軟實力、文化生態,最重要的是知識產權。知識產權的驗證保護,其實大灣區可以做到很好的角色,比如打造IP。國外企業來到大灣區,對這些IP有認知、有認可、有驗證,變成產業會快很多。
我們有很多不同,我們需要大灣區作為落地的地方。它是大家共同孵化文化產業或者文化的一種生態,然後用周邊的不同優勢,比如知識產權的教育中心、保護中心、學校、機構、企業等等,塑造一個的未來生態。
陳偉鴻:大灣區的建設是我們所有人的福祉,也是我們所有人努力的共同目標。但是如何把它做得更好、有什麼有效的方法去推動它,我們也希望在今天的論壇當中能梳理出的一些脈絡。所以現在要提出些關於大灣區現在和未來發展的建議,你們有什麼不同的觀點嗎?聽聽鄭志剛先生的建議是什麼。
鄭志剛:我的建議是做一個文化矽谷區,還有吸引國際人才去創業,保留它的工藝和軟實力。紐約灣打通了很多內陸區域,吸引了很多人才到紐約灣。紐約灣也是一個貿易港口,所以有很多新移民也在紐約灣。建立了新的文化建築,所以區域的濃度一定要足。
張磊:我覺得把灣區打造成中國的科技創新2.0和IFC,從中國創新引領世界創新。這面旗幟,我覺得灣區是特別有機會拿到的。
陳偉鴻:值得期待,非常棒。未來包括內地的青年應該更多的走進香港和澳門地區,讓我們看到跟媒體報道的不完全一致,甚至有比他更超前、更跨越、更創新的發展。接下來讓馬化騰先生貢獻建議。
馬化騰:我作為互聯網的老人談一點感受。我希望10年後的粵港澳大灣區能夠成為科技人才的生態圈,已經具有世界影響力的生態圈,我也很贊同鄭志剛提到的要發揮文化、藝術方面的發展,事實上你現在看到科技和藝術往往是融合在一起才能更打動人心,才更具有生命力和競爭力。騰訊講了很多科技,大部分收入還是來自於文化產業,所以這兩方面我們都會同時支持,謝謝。
陳偉鴻:謝謝馬化騰先生,其實科技和文化從來都不分家,他們可能是從一座山的兩個方向同時在登頂,但終有一天他們會在山頂的某個地方重逢,這也是我們看到科技和文化的相交融,也是馬化騰先生致力推動的給我們的未來。真抱歉,把年長席位給了周其仁先生,雖然頭髮花白,面容還是很年輕的,掌聲有請周其仁先生。
周其仁: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的就說不知道。我只知道一點,灣區現在還有很多差異大的元素,要多來往、多碰撞、多合作,要通過來來往往增加濃度。因為一個地方只有足夠的濃度,才能夠對其他地方產生影響力。你不夠濃,帶不了東西給別人。全世界需要東西的地方多着呢,問題你積累不夠,就不可能在下一個時代產生巨大的影響力,所以要多來往、多碰撞、多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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