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楊偉雄:把握河套優勢 勇闖創科無人之境

楊偉雄承認創科失敗率相當高,期望社會給予年輕人多點機會。

討論多年,特區政府與深圳市政府終於簽署《關於港深推進落馬洲河套地區共同發展的合作備忘錄》,落實於落馬洲河套地區共同發展「港深創新及科技園」。此舉將為本港創科企業帶來甚麼契機?港深兩地的創科合作又如何取長補短?為此,我們邀請創科局局長楊遠雄與我們一探前景。

楊偉雄甫坐下就坦言,現時香港創科的生態好了許多,初創企業現時有2000多間,比2015年增長25%,其中有35%創業家來自香港以外。數字上雖然不及美國矽谷和以色列兩地,仍有相當大的學習空間,但仍是令人鼓舞的成績。同時,楊偉雄承認創科失敗率相當高,期望社會給予年輕人多點機會,「萬一他們失敗便拍拍膊頭說聲加油,年輕人則可從中汲取經驗,轉化為將來成功的養分。這就是所謂的『阿Q精神』,香港不少中小企當年亦是如此,最後得以成功。」楊偉雄如是說。

香港深圳互補不足

談到港深兩地比較,楊偉雄認為深圳優勢在於本身是移民城市,雲集全國精英,人才源源不絕,缺點是大學不足,而當局現時已投放努力當中;香港的優勢無庸置疑是國際化,2000個初創企業中接近四成由海外而來,這一點深圳做不到,但面對土地弱勢,沒有一個大的土地去凝聚,是相當不足。

那麼科學園和數碼港不足夠嗎?楊偉雄旋即補充:「科學園是做得很好,但事實上不夠大,河套區面積是它的四倍,建築面積亦是三倍之多,不再是散亂土地,更能發揮凝聚的效果。」

近年坊間在比較深港兩城時,多認為香港創科發展極慢,落後於深圳。楊偉雄聽後,把時間線推回1996年,時任深圳高新辦主任的劉應力教授成立科創委,大力發展後來成為深圳創科界核心的南山區,創科發展才正式起步。但香港要到2015年才成立創新及科技局,相差足足19年。「幸好成立的11個月以來我們也做了不少功夫,令人感覺不再是紙上談兵,深圳才有興趣與我們合作。」

是否落後於人?楊偉雄不認同:「深圳當時的起步點更低,亦出不少力去追上水平,現時深圳人均GDP亦不及香港,香港的劣勢也不是嚴重。創科是遲,但不落後,用「落後」一詞來形容相當不公平。河套區爭拗雖近十年,但碰上些少運氣,加上現在時機也適合,全球創科的形勢在變化,香港只要把握機遇也可發圍。」

楊偉雄指出河套區不是散亂土地,更能發揮凝聚的效果。
楊偉雄指出河套區不是散亂土地,更能發揮凝聚的效果。

他續道:「深圳市當時發展南山區整整一大片土地,誰料到會發展成今天創科重鎖?劉應力初時也不知如何處理,我跟他說最重要是找到未來有潛質成為大公司的企業來,他明白了。最後出產的現在粒粒皆星,華惠、中興、聯想就是成功個案。」

那麼,業界對這片河套區有何反應?「第一,他們相當驚訝,以為要再多20年才能成事,怎料年頭就簽署好,業界反應相當好。第二,不少企業均想在香港設立公司,利用兩地優勢,發展商機。我們亦收到不少公司打來查詢,河套幾時落實?」

早前河套區消息一出,坊間曾有人表示深圳太遠,令年輕人卻步,楊偉雄不敢苟同:「由這裏(訪問在政總進行)出發到深圳只不過是50分鐘的車程,以前到深圳就叫一日遊,但現在不再是這個概念了。」矽谷(Silicon Valley)也不是在市區中心,而是在偏遠地方,一樣吸引冒險者進駐。

傳統智慧認為創科中心最好在大學附近,以方便輸出人才。但楊偉雄認為兩者沒有必然關係,大學不是創科來源。他把矽谷與史丹福大學的歷史娓娓道來。「70年代的史丹福也談不出什麼大學,是靠國防、太空的產業起家。大學與矽谷距離也是遠,80、90年代是因為科技帶動,大學不是最大的驅動者,Kendall Square的生物科技發展厲凌,也不是因為鄰近哈佛、麻省理工?也不是,因為醫院自己的發展。 」

楊偉雄細數矽谷與史丹福大學的歷史。
楊偉雄細數矽谷與史丹福大學的歷史。

急起直追 再工業化

那麼既然香港要急起直追,新成立的創科局又應該做什麼去彌補不足呢?「去年投放180億元完善創科生態系統,今年亦有100億撥款,也要想想如何用得其所。」那麼總有些大方向吧?楊偉雄毫不猶豫地回答:「再工業化(Re-industrialization)。80年代開始香港的工業北移至珠三角,最高峰時佔GDP差不多三成,去到現時1.2%,出現去工業化(De-industrialization)的跡象。我們要找回工業的重心,重新發展。」

工業有不同的範疇,當年香港專注於玩具、製衣、電路板等輕工業的生產。難道要走回勞動密集的舊路嗎?「現時當然不是鼓吹香港走回頭路,走低增值的路線,而定集中於研究開發(Research and Development,簡稱R&D)的發展。」楊偉雄認為港人要找回以前香港「叻」的地方,只是,香港過往的優點有不少,未知楊偉雄是想指出哪一點?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舉出當年與日本人合作的事例。當年他向日本人購物器材的事,日本人見到香港的工廠大廈有17樓之高,要把大型機械運上去根本沒有可能,但楊偉雄一句「沒問題」,偏偏能夠做到,克服土地限制,把空間運用發揮得淋漓盡致。香港人就是有一種靈活變通思維,將不可能轉化為可能。

「在未來,我們希望透過政策提升R&D的水平,現時只佔GDP約0.76%,私人企業在R&D的投資更遠遠不足至近乎零,在新加坡、中國、美國,私人企業在R&D的投資是政府三倍,香港剛好相反。」他期望以政策配合,提高私企在有關方面的投資,扭轉去工業化的局面。而發展業務時,楊偉雄建議要符合市場及社會兩方面的需求,故新園區未來會有四大領域,包括機械人技術、生物醫藥、智慧城市及金融科技,集中火力發展。

楊偉雄認為港人要找回以前香港「叻」的地方。
楊偉雄認為港人要找回以前香港「叻」的地方。

創科界的無人之境

楊偉雄在2016年4月份在《商薈》中指出:「香港熟悉西方標準,能幫助國家設立更接近西方的標準。希望有一天,中國的標準就是全世界的標準。」但若中國標準真的做到如此水平,香港尚有立足之地嗎?楊偉雄以健康老齡化為例,「中國內地如此龐大的市場,也將面臨人口老化的問題,生物醫藥是發展方向之一。而香港的優勢在於一個『信』字,做臨床試驗也夠專業,令人信服。香港不會走低價路線,是compete of value不是compete of cost。」他又認為香港應大力發展平台(Platform),以手機為例,蘋果手機創造IOS平台,令全世界都要遷就這個平台,跟隨這個標準(Standard)。

楊偉雄最後把創科發展提升到哲學的討論,引用美國國防部前部長Donald Rumsfeld的概念,「終極目標就是找出We Don’t Know What We Don’t Know,就是進入一種前人從未踏足的無人之境。」河套區創科園最後能否達到楊偉雄所說的這種境界,We Don’t Know,但可以期待未來五年、十年的發展。

本社社長文灼非與楊偉雄合照。
本社社長文灼非與楊偉雄合照。

 

楊偉雄簡歷:

現任創新及科技局局長,1977年畢業於美國加州理工學院,取得電機工程及應用數學學士學位。其後,分別於1978年及1982年獲得美國史丹福大學頒授電機工程碩士學位及工商管理碩士學位;於1978年加入英特爾公司任職高級設計工程師,其後在Bain & Company任職策略管理顧問。1983年回到香港後,他加入蜆殼電器工業(集團)有限公司任職執行董事及集團副董事總經理;於2002年出任多家創業投資公司和私募基金投資公司的高級顧問及董事。

楊氏於2003年獲委任為香港數碼港管理有限公司行政總裁,並於2010年至2015年2月出任香港理工大學行政副校長。2015年3月,他獲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委任為創新及科技顧問,以及行政會議—行政長官的最高諮詢機關—的非官守議員。

本社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