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劉淑儀:我歡迎有競爭的特首選舉

葉劉淑儀:「大家一起同台辯論政綱,若能真的做到辯論政綱、理念、施政方針 ,對香港而言是好的。」
編按:葉劉淑儀議員於上周六(12月10日)舉行新書發布會,當中談及自己在史丹福的進修歲月、創立智庫、組黨從政經歷和關於建設香港民主的一些看法,更談及計劃參加來年特首選舉,由本社社長文灼非先生擔任主持。以下為講座內容節錄:

文:你在書中談到在史丹福大學進修時與不少香港留學生有接觸,他們很支持你後來的事業。
葉劉︰在史丹福進修時,有很多港生見到我後,也很高興和我交談;有些請教畢業後如何申請AO等;更有學生向我反映對香港教育的不滿。久而久之我在史丹福有一班香港同學,偶爾小聚,關係不錯。那時我發覺,原來離開了香港,對國民身分認同、香港的歸屬感反而比以前強烈。
文︰我覺得你那一兩年的接觸其實很難得。離開衙門,去到陌生的地方,放下自己「官」的身份,做回一個普通人,亦和一群優秀的年輕人談談香港的未來。看得出他們也是很有心的。
可否請你談談你對智庫的想法?你在美國拜會了很多智庫,東西岸都有一些很厲害、智庫出身的人,史丹福有胡佛研究所是共和黨一個很重要的智囊機構。每年出入白宮,官至國務卿,好像賴斯(Condoleezza Rice)和更之前的舒爾玆 (George Pratt Shultz) 也曾在胡佛當過研究員,或者擔任過史丹福的管理層。而你對智庫的興趣在美國那幾年有很深刻的印象,回來香港不久,就想自己成立一個智庫。但過去香港在智庫方面是比較遲起步的,而且需要很多錢才能辦得成,不容易做,為什麼你當時會有那麼大決心辦匯賢智庫?

回港成立智庫 關注科創 推動普選

葉劉︰的確,97之前,香港是沒有甚麼智庫的,我想最有名的經已是一國兩制研究中心,因為有一國兩制才成立。港英政府也不太重視政策研究,中央政策組 (CPU) 是衛奕信爵士當港督之後才成立的。
第一個主管是顧汝德,人丁很少,他走來每個政策科,譬如保安科、工商科的介紹都說他寫的是think pieces,純粹思考,不一定執行得到,執行還是交給政府官員,他不敢踏進我們地盤;官員對他們也抱有懷疑態度,他們覺得︰「你想當然容易,天馬行空,實行卻很困難,真正執行還是交給我們做。」所以港英政府不太重視研究。這點和內地政府或者跟英美政府都很不一樣。
大家都知道,內地政府,每個中央部委如外交部、法改委、公安部等,都有自己的研究所,所提出的策略可能後來成為了國策,例如一帶一路等。港英政府、特區政府沒有這種研究政策的傳統。但回歸之後,開始港人治港,其實比港英年代複雜。很多中產人士覺得應該為香港未來建設出謀獻策,開始辦智庫,如沈旭輝博士成立圓桌(Roundtable),又有三十會、智經等不同的智庫出現。
我當時在美國讀書認識的同學對香港的發展最關注兩件事:
第一,科技創新太落後。尤其因為史丹福大學在矽谷看到很多成功的 start-ups — 初創、微創,改變經濟;利用科技推動經濟發展,改變世界。香港的科技創新太落後,與世界脫節,所以我們創辦匯賢智庫第一個目標就是推動科技創新。
第二,香港既然在《基本法》寫了民主選舉,如何做好民主建設,推動普選也是我們覺得需要正視的。我們知道資源有限,政策研究範圍不能夠做到太廣泛,便集中推動科技創新和研究如何推動普選。

前高官辦政黨 學懂放下身段

文︰你一回來就開始熱身,要重入政壇,但不是回去衙門,而是從選舉回去政治世界。先有2007年「兩太補選之爭」,到2008年你成功進入立法會,可否分享一下你的參選之路?為甚麼由一個政務高官,問責官員,轉向跟市民有很多交流的直選,是甚麼觸動到你走上這條路?
葉劉:回港後,我思考關於建設民主的問題,當時和中大的王家英教授談過。我跟他說,讀了這麼多民主理論,我也想參選。他說香港推動民主進程,要創造條件。條件就是有素質的政黨以及有素質的議員。不過參選真的很辛苦,記得有些老前輩說︰「以前你是高官,是別人來求你;現在你辦政黨,是你求別人。你求選票,也求鈔票。」
每個政黨也要集資籌款。我拿了第一筆錢出來,但每年要我拿幾千萬出來,我沒有這樣的能力。那你就要去求人。我打電話給一些以前當官員時認識的商界人士,他們一聽我電話,已經怕我找他們籌款。真的很大考驗!
回來後,是一介布衣,沒有權位,真的是回到曠野。到2007年,機緣巧合,剛剛遇上馬力先生8月去世,我有機會參加補選。於是那時開始學習落區,學習和別人握手。因為我處理過23條,被人在街指罵,有些人更特地來罵我。由低做起,是個很大的考驗,但也學會很多東西。
文︰你連續三屆都是高票當選,經過四次直選洗禮,一次補選,兩次真正參選,你最大的體會是什麼?
葉劉:從選舉真的學懂很多東西。從選舉學會的第一樣是謙卑和平等。
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要學懂聆聽。出來求票,每一個市民也有話想跟你說,你不可能每一個意見也接受,但必須聆聽;亦不是每一個問題也能解決,但必須努力。
還有要學會感恩,感謝這麼多人幫助你。一個選舉工程是很複雜的,特別是普選。選舉期間,港島幾十萬選民和多少義工在當中協助,真的要感謝人家一早起來滿頭大汗為你擺街站。自己也學到放下身段,學到控制自己的情緒。

葉劉淑儀議員與主持、本社社長文灼非先生合影。(天地圖書)
葉劉淑儀議員與主持、本社社長文灼非先生合影。(天地圖書)

闖出中間路線的一片天

文︰你早期以匯賢智庫參選,有些選民質疑︰「為甚麼以一個智庫參選?」你之後覺得要成立一個政黨,於是成立新民黨。我想了解一下,是什麼動力令你覺得一定要成立政黨?因為成立政黨也不可能執政,那為甚麼還要成立一個黨呢?有甚麼長遠的願景可以跟我們說說?
葉劉:我最初成立匯賢智庫凝聚了一群年輕人。經過中學師姐—范徐麗泰提點,我們從港島南區開始,薄扶林有很多外籍人士,大概佔20%。。我當時我打着匯賢智庫的旗號參選,有些外國人經過便問,“What are your advantages? What is a think tank doing here?” 我那時就覺得不名正言順,有人便建議不如組黨。
於是我先問匯賢智庫的拍擋史泰祖醫生,他是贊成的。我和史泰祖醫生就在薄扶林輸了以後,在匯賢智庫開會時,凝聚了第一批50人左右的忠實支持者、前公務員、年輕人和科技界人士,史醫生說那我們組黨吧。
在組黨過程中,很高興田北辰先生剛好從自由黨出來,我們當時一拍即合,2011年成立新民黨。過程中很多報道並不看好。說我和田北辰三個月便會吵架,兩個人也是性格巨星,沒法子合得來,但我們也合作了六年。當然有時會意見分歧,這十分正常,一家人也會有不同意見,但一面對選舉,我們便很團結。黨有不同意見,不是一言堂。我們的選舉成績很亮眼,田生選舉很厲害,他有票,絕對有個人吸引力。他在新界西的表現非常好。我也很佩服他富家子弟出身,願意放下身段,在大街由朝站到晚,連續12小時,我真的很佩服他的毅力。
大家除了說我們合不來,也會質疑哪來這麼多資源。其他現有的政黨全部也不歡迎多一個政黨來分薄籌款和人才資源,當有一個優秀的年輕人出來,大家都搶着想羅致。
但無論如何,我們走出了一條路。最近的立法會選舉,田生和我都以傳統建制派拿不到的選區高票當選。我們的確走出了一條中間路線,得到一些不算太左或太右、理性的中間派選民支持。我們一共有26位區議員、3個立法會議員,在中間派已經站穩陣腳。

四年深耕 痛定思痛

文:你在2012年經過黨的同意,希望出選行政長官。但比較遲起步,2月才宣布。今年你較早表態有興趣。2012年,你想更上一層樓選行政長官。那時是什麼動力令你有這個願望?上次因為時間不足,拿不到150個提名票。四年之後,你再想達成這個心願,可以從上次經驗汲取甚麼教訓,可以怎樣做得更好?
葉劉︰我並不是為了自己的個人榮譽更上一層樓,我是希望為香港多做一點事。而作為一個政黨領袖,是沒辦法解決香港很多深層次的問題。無論政治、經濟或者社會問題,的確要進入政府才能處理。我曾在政府工作30多年,我很明白很多深層次問題可透過善用政府的資源來解決。政府其實有大量的資源,光是財政儲備我們有9000億,土地基金有2000億,但全部鎖在未來基金不動用,每年只是派派糖。政黨可以密切聆聽並民意、監察政府,但要真正解決社會問題,必須進入政府才可以做到。
至於2012年時我未能取得足夠的提名票,有兩個教訓:
第一,當然是時間太短,太遲出來公布,只得十日。
第二,就是當時組了黨只有一年時間,我還未凝聚到足夠的支持者。
但今時今日不可同日而語,你可以看看新民黨網頁內的顧問、中委名單。其實我們的支持者多了很多,不同階層,不同領域都有。我們也有很多中委、顧問自動當選了選委。區議員也有一些會成功當選。透過四年的努力工作,我們幫了很多人,為不少行業發聲,譬如最近上市架構改革遭金融界、證券界、上市公司和商會反對等。
工作多四年,我自問是累積多了支持者,所以我覺得可以再嘗試一下,這與梁先生不打算連任無關,我不是個機會主義者。
文︰有些人擔心葉太這次想取得150張提名票也不是那麼容易,也視乎選委會選舉結果,你怎麼看?
葉劉︰很難說,在梁先生宣布放棄爭取連任之前,他是最強勁的候選人。因為他是現任的特首,知道政府在做甚麼,也有很多資源在手上。但我素來是為了服務香港人,所以即使有很強勁的對手,我亦不怕輸。個人榮譽、輸贏是不介意的。
近年香港社會撕裂,前所未有的撕裂,怨氣很深。雖說我們對港獨的行為很反感,但試想一下,為什麼那麼多青年人能夠當選? 我相信一些選民投票給有港獨行為的議員也不是支持港獨的。但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投票?每區也有一年輕人成功當選,這是因為青年人的怨氣很大,覺得沒出路。香港和世界很多西方民主大國一樣,反建制的情緒很高漲。所以我相信選委會選舉,建制派的票一定沒有四年前那麼多。
但亦有可能因為梁先生退選,那些原本因為ABC(Anyone but CY)而去投票的人,可能投票率會稍低一點。因為忽然間沒有了ABC這個議題。當然有人會提出其他議題。但我相信無論如何,因為在全世界也普遍出現反建制派的情緒之下,建制派的選委很可能會減少。
葉劉淑儀覺得多些人參選特首是好事。(天地圖書)
葉劉淑儀覺得多些人參選特首是好事。(天地圖書)

樂見君子之爭

文︰昨天,下午三點特首宣布不再競逐連任的記者會後,看到媒體報導之快速、評論之快速、回應之快捷,是我做了這麼多年新聞很少見的,可以看到政治變化真的很快。
葉劉︰因為現在有網媒的出現。
文︰我看到今天早上林鄭司長也表態了。11月28日她在灼見名家周年論壇臨別贈言,引起很多人關注。一個多星期後,她說要改口風。我看到你在書中也有提到你和這位師妹交手的一些經歷,你覺得她出來參選的機會大嗎?如何看待這位潛在的對手?她的實力是否不容忽視?
葉劉︰我只能夠說,梁生棄選後,網上第一個反應是我變了梁生,即時出現了很多混合圖,說我是女版689。我成了一個大目標,如果有多些人出來參選,對我很有幫助,不要只是瞄準我。你知道我素來歡迎有競爭的選舉,有競爭才有進步。無論是和曾司長、林鄭司長或是前曾主席,大家一起同台辯論政綱,若能真的做到辯論政綱、理念、施政方針 ,對香港而言是好的。

本社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