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打開討論港獨之門真理愈辯愈明

上周談到在佔中、港獨這些社會上的政治風波，在學校裏面完全可以、也應該以專業的原則去處理。這背後一個大的概念是，學校不是政治戰場。

為什麼？因為學校有更重要的使命。兩個月前 Education 2.1 發表的文件，就認為教育應該讓年輕人有充實的學識、全面的素養、健康的價值觀。就政治而言，現在不再是1970年代以前「學校禁談政治」的時代，但是學校的使命，不在於要學生支持什麼、反對什麼，而是要提高學生的政治素養。

理性討論學校聖地

本欄前年曾經議論過：「政治素養」不是指學生的政治立場與政治取向，也不是作為評定學生「好」與「壞」的標準，而是指學生在適應政治環境、應付政治干預、面對政治挑戰時，有多大的「本事」與「能耐」。一個人有政治素養，並不表示他會有特定的政治立場，反而是，假如一個人有足夠的政治素養，就能頭腦冷靜，細心觀察與分析，終能洞悉政治紛爭裏面的乾坤，從而確定自己的政治取向，決定自己政治參與的程度與模式。這是培養學生的「政治素養」與「政治灌輸」的根本分別（〈學生的政治素養〉，刊2014年4月15日）。

最近與不同背景的校長談起港獨的挑戰，沒有一位贊成或者同情港獨，也沒有一位認為2047年以後就會不是「一國兩制」，只有謔稱弄不好會變成「一國一制」，但是又沒有一位認為校內應該不准討論；他們的意見非常一致：不准討論，學生就不能明白為什麼港獨是無法立足的觀點，學生就會純粹聽到「鼓吹」一方的觀點。

很佩服這些校長的智慧。這裏面蘊涵對學生的理解與信任，他們最了解學生，知道學生是願意學習的，是可以通過討論明辨是非的；他們還提出好像不再行時的一句話：「真理愈辯愈明。」

筆者試着挑戰校長們：「但是，現在許多人已經不相信『愈辯愈明』，很多人覺得一旦放開討論，就會激烈的言論佔優勢，一發不可收拾，反而是『愈辯愈亂』。」但是校長們不同意。學校情況很不一樣，但是他們都覺得，學校裏面很少出現一發不可收拾的情形。

有一位校長說：「你覺得社會上真的在辯論嗎？我聽到的，鼓吹港獨只是口號，反對港獨的也只是譴責，哪裏有真正的辯論；只有在學校，在平心靜氣的環境下，沒有你死我活的氣氛，才有真正的辯論，這樣才有可能愈辯愈明。」筆者為之茅塞頓開。的確，其實目前只有學校還有理性討論的空間，這是香港的教師專業堅守的結果。上周提到的佔中時期的校內情況，就是一個明證。

很可惜，很多人不明白，不懂得珍惜這份香港教師積累下來的財富。有些人以為讓學校討論，就是對港獨開綠燈，就是讓港獨進入學校；他們以為用行政的辦法，用法律的威嚇，就能夠抵擋港獨。真是夏蟲不可以語冰。這些朋友，相信都是善意的，不過沒有深思，也不了解學校裏面實際發生的事情；但也許有一些人只在乎表白自己的「堅定」立場，不顧後果。

不同政見和諧相處

其實，即使是媒體上傳出「情況嚴重」的學校，也只不過是有少數學生建立組織，但是校長、教師都能夠與這些（即使少數）的學生有密切的溝通。校長們都認同這種狀態。「難道要校長採取嚴厲譴責的態度？」「這些都是我們的學生，平常大家都很密切；他們只是有了不同的政見，又不是刑事犯！」

諸位讀者，請問，在社會出現象港獨這樣的思潮的時候，還有更好的環境讓學生可以明辨是非嗎？

這樣豈非大家都能安心？問到校長們目前有什麼困惑，他們在分別的談話中，表達的訊息是非常一致的。「局長諮詢了幾個校長一會以後，說目前的指引已經足夠，不必另發指引。這就讓學校和教師比較放心，有充分的空間，以符合本校的方法，處理可能出現的風波。但是後來特首反覆說港獨這個問題沒有討論的空間，形成了無形的壓力——是否不准討論？」

有一位校長明言：「我對學生，說不出『不准討論』的話。身為教育工作者，我從來不會說這樣的話。這違背了我的專業準則，也等於馬上要與學生對立。這樣，我就是放棄了我教育工作者的職責。」

另一位校長說：「『沒有討論空間』，也許是一種政治宣言，但是很不負責任；政府的言論，要考慮後果。」

筆者於是問：「特首一句話，又不是行政命令，為什麼會有壓力？」校長們的答案有幾種：「稍有經驗的校長，會比較少顧慮；我們從來就是按專業良心做事，從來就不把上面的言論當聖旨。但是對於一些新晉的校長，從未遇到過如此的境況，就會為難。」

「辦學團體的態度也很重要。有些急急忙忙要下具體的指令，下面就會感到手忙腳亂。有些出了一些『軟』指引，校長們一看，沒有太大的束縛，就可以放心去決策。有些乾脆表示『你們放手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