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朋友去了山西的鸛雀樓,它與武昌黄鶴樓、洞庭湖畔岳陽樓、南昌滕王閣均譽為中國古代四大名樓。據歷史上的鸛雀樓在元朝已燒毀,現時朋友所到的鸛雀樓是在2002年10月復建落成的。它是目前國内唯一一座採用唐代彩畫藝術的仿唐建築,也值得一遊。
相信大家最早認識鸛雀樓是因為一首唐詩《唐王之渙之鸛雀樓詩》:「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這是許多小學生都識背誦的詩,全詩字字簡淺,從情境入手,最後道出若要自己有進步有遠景,就必須努力,符合《易經.乾卦》:「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哲理。
鸛雀樓,古名鸛鵲樓,其建造要追溯到北周(公元557年—581年),由大將宇文護(鮮卑族)鎮河而建。其故址在山西省永濟市境内,古蒲州城外西南的黄河岸邊。根據《蒲州府志》記載:「(鸛雀樓)舊在郡城西南黄河中高阜處,時有鸛雀棲其上,遂名。」鸛雀,是黄河灘上常見的一種涉禽,其形似鶴亦似鷺,嘴長而直,雙翼頗大而尾圓短,飛翔輕快,主食鱼、蛙、蛇和甲壳類動物,常常在水中站着不動等魚到來。
人站在鸛雀樓上可以看到鸛雀在黃河岸邊,早上羣飛出覓食,黃昏飛回棲息,配上晨暮間的黃河,滔滔或涓涓時泛起片片金光的景緻,遠望晨光晚霞。面對這樣的美景,對古代一班無論是離家應試的學子或是名落孫山的人來說,相信都會有一番的體會,或者會問自己,得此良辰美景,人生還想追求什麼?自然地把心中體會寫出來,題詩鸛雀樓。
盛唐時詩人輩出,題詩鸛雀樓最有名氣的詩人只有三位。北宋大科學家沈括在《夢溪筆談》說:「河中府鸛雀樓三層,前瞻中條,下瞰大河。唐人留詩者甚多,惟李益、王之渙、暢當三首能壯其觀。」李益的《登鸛雀樓》:「鸛雀樓西百尺檣,汀洲雲樹共茫茫,漢家簫鼓空流水,魏國山河半夕陽。事去千年猶恨速,愁来一日即為長。風烟並起思鄉望,遠目非眷亦自傷。」詩人由美景聯想到了人生苦短和思鄉的惆悵。而暢當的《題鸛雀樓》:「迥臨飛鳥上,河流入斷山。天勢圍平野,高出塵世間。」此詩則是描寫鸛雀樓的風光,寫實而已。不過,他們的鸛雀詩沒有因沈括品題而得到婦孺皆誦的地位,只有曾經寫過「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的王之渙,他憑這首詩,可以說得到詩名流傳千古。
王之渙這首五絕詩雖然字字淺白,卻用了很高超的寫作技巧而寫成,全詩用上對仗句表達個人感受。第一二句為一對,「白日依山盡」對「黃河入海流」;第三四句另一對,「欲窮千里目」對「更上一層樓」。此詩寫景由近至遠,前二句說咫尺的景象,後二句借遠景而勵志。沈德潛在《唐詩别裁》說這首詩:「四語皆對,讀來不嫌其排,骨高故也。」
五言絕詩由四個五言句组成,不似律詩,原本没有對仗的硬性規定,不似律詩的第三四、五六句要對仗,所以一般可以不對仗。如果全詩用對仗句寫成,很容易予人一種生硬堆砌的感覺,但王之渙這首詩,一氣呵成,毫無斧鑿之痕,否則就予人堆砌的感覺,減少詩的深度和張力。
我看了朋友傳來照片後,抱著玩玩心態,嘗試來一個狗尾續貂,湊興將王大詩人的詩變成一首五律:
試續 《唐王之渙之鸛雀樓詩》
白日依山盡
黃河入海流
欲窮千里目
更上一層樓
放眼風雲變
到頭成敗休
不如為野鵲
也許作沙鷗
我的「狗尾」詩也全用對仗接力,王之渙寫時由近至遠,我則寫由遠復近,也可說是一種對仗中再有對仗的手法寫成。這首詩前半段是叫人努力向前,替自己製造遠景;後半段則寫一個人努力過後,到晚年時的人生體會,或者說,是絢爛歸於平淡,也是一樂。如果現時要我攀上六層樓高的鸛雀樓去望遠景,我只會覺得「昨夜西風凋碧樹,怕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封面圖片:網上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