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式一用英文寫成舞台劇《王寶川》(《Lady Precious Stream》)的有關文章,早年在人物雜誌上是有看過的。此劇上世紀30年代在倫敦、紐約舞台先後上演,據悉轟動一時,其來龍去脈則所知不多。
翻譯·戲劇
待看過鄭達著作《熊式一:消失的「中國莎士比亞」》(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2022年),才知道這位對中國古典文學極有研究、舞台藝術有獨特見解學者,怎樣把王寶釧的京劇故事用英文書寫成舞台劇,取名《Lady Precious Stream》(中文「釧」改成「川」),然後在倫敦、紐約上演。後來《王寶川》也曾在香港上演,同樣叫好叫座。
一切得由熊式一年輕時代說起,那時的他已愛上翻譯,也愛看西方舞台劇。
1929年富蘭克林《自傳》在中國出現,翻譯者是只有17歲的熊式一。
半個世紀後,熊式一在他的《回憶錄》有這幾句:「這小小的一本《自傳》,如同精神伴侶,如同生活中的《聖經》,伴隨着自己,『治學處世』,沒有一刻不想學富蘭克林,遵循他的遺教。」
熊式一又翻譯了巴蕾的《潘彼得》(《Peter Pan》)。然後他把傳統京劇《紅鬃烈馬》改編成英語舞台劇《王寶川》。在紐約上演時,《紐約時報》稱他為「中國莎士比亞」。
倘若說同期的京劇大師梅蘭芳,在西方舞台透過他的「身體語言」,展示京曲魅力,熊式一的《王寶川》,台上演員用英語述說王寶釧故事,說得動聽、感人。
體驗·視野
熊式一說自己不是聰明人,看書總要多看幾遍:「當我看了兩遍三遍的時候,愈看愈好,那些瑣瑣碎碎的事情,盡是大學問,好文章。」
熊式一翻譯James Matthew Barrie(巴蕾)的《潘彼得》(《Peter Pan》):「作品對社會制度、傳統、習慣、風尚竭盡挖苦諷刺。」
其後巴蕾為自己的作品寫了序言,熊式一嘗試把它譯出來。梁實秋曾經勸他不要譯,是幽默語意不好譯。但熊式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譯後他有此聲明:「其中好的地方,你們要感謝他(巴蕾)的妙筆,不好的地方,當然只好恕我是飯桶。」說自己是「飯桶」,可見熊式一很懂自嘲之道。
來到撰寫舞台劇《王寶川》,熊式一不再是「飯桶」了。《王寶川》在美國紐約上演後,評論兩極化,有認為它「無法與梅蘭芳的表演相提並論」。
「貌似天真,故作姿態。」稱許的認為《王寶川》是「一部地道的中國戲劇」,它的「簡潔難得一見」,「深思熟慮的簡約藝術」。
「《王寶川》幫助促進西方對中國文化價值和中國現代女性的了解。」
原劇《紅鬃烈馬》的王寶釧「是古代中國典型的賢惠女性,薛平貴遠征西域,她獨守寒窰,苦待十八年」。
改編成舞台劇的《王寶川》,這位女性有了現代人的面貌:自信、有同情心、有自己的主張。
原劇十惡不赦的魏虎「處以死刑」。新版本:王寶川出面干預,免去死刑,改以杖責四十軍棍,合乎人道精神。
粵劇·創業
在歐美生活20多年後,熊式一來到香港,一直以來多用英文寫作的他,「想重新提起毛筆,寫點中文東西。」
他用中文寫劇本和小說,全都是「反映當代香港社會文化生活」。
不懂粵語的熊式一,從1956年至1962年,導演了《王寶川》、《西廂記》兩部粵語舞台劇。他沒有收取導演費,是希望為「自己闖出一條大道」。
熊式一又於1959年創作三幕喜劇《樑上佳人》。「這齣戲觸及香港社會日常生活中一些熟視無睹的詬病,如商業主義,拜金主義,貧富差別,婚姻交易。」
雖然是一名海外歸來學人,熊式一對社會卻有此洞悉力,對人性觀察入微。
其後舞台劇改編成電影劇本,由王天林導演,女主角為林黛,演趙文瑛。男主角雷震,演司徒大維。電影上映後,成為當年極為賣座的國語片。
熊式一還先後創作了兩個舞台劇:《女生外嚮》、《事過境遷》。熊式一對香港這個城市「充滿了複雜矛盾的看法」。
熊式一對當年入讀清華學校,有着深厚感情,遂在半個世紀後,1963年在香港開辦「清華書院」。「有別於國立清華大學,它的重點在文商學科。」
1964年熊式一在香港大會堂作首場演講,題目為「英文文壇的中國文學」。
當年崇基、新亞、聯合三所書院合併,成為香港中文大學。清華書院的崇高辦學理念,是有機會成為中大一分子的。熊式一是否也希望成為中大一員,則不得而知了。
原刊於《星島日報》,本社獲作者授權綜合轉載,題為編輯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