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大學(嶺大)是一所歷史悠久的博雅大學,實行「以學生為本」的教學模式,重視學生個人發展。要辦好一間博雅大學,並不容易。鄭國漢教授在2013年到嶺大履新,擔任大學校長。他積極改革學校和促進國際合作,改善大衆對博雅大學的觀感,同時亦要處理校園內的政治紛爭。鄭校長即將卸任,我們有幸邀請到他接受訪問,回顧他在嶺大的點滴。
承接上文:〈十年校長生涯最難忘的時刻──專訪嶺南大學校長鄭國漢教授〉(3-1)
文社長(以下簡稱「文」):2013年你由香港科技大學(簡稱科大)商學院院長轉到嶺大擔任校長,覺得有什麼轉變?
鄭校長(以下簡稱「鄭」):我覺得有幾個轉變,首先是職權,就是我在嶺大的職權範圍比在科大商學院時擴闊了,例如院長只管理學術事務,而校長則有很多行政事務要處理,加上受近幾年政治事件影響,這方面的事工作量也增加了。
其次是,之前任教的科大是一所以理、工和商為主的新大學,沒有歷史包袱,其後更成為了一所公認頂尖的研究型大學。而我於2013年來到嶺南大學,它是1967年已成立的嶺南學院的延續,難免有一些歷史包袱,因此我來了之後,便與同事一起努力,希望能將嶺大提升為亞洲區領先的博雅大學。
文:我記得你擔任科大商學院院長任內,科大的EMBA曾奪得全球第一。
鄭:當時科大的EMBA是與美國西北大學合辦的。那次是我在院長任内第一次奪得第一,後來在我任内6年多期間共獲得了5次第一、1次第二。那時科大的全職MBA課程也很受歡迎,曾三次奪得全球前十名,其他排名也都在20名左右。
ChatGPT出現 人類工程或面臨巨變
文:科大亮麗的成績讓你在嶺大可以有更多發展機會,記得2014年我們訪問你的時侯,用了你一句很特別的說話作標題──「亞洲容得下幾所出色的博雅大學」。擔任嶺南大學的校長近10年,你覺得在香港辦一間博雅大學有什麼機遇和挑戰?
鄭:過去10年我們開始談論機械人、自動化和大數據,所謂萬維網和物聯網(Internet of things)4等人類的第四次工業革命,急速多元的科技變化,會影響世界上不同國家的經濟產業和產品。從人類的觀點角度來看,產業與產品的快速變化相對地會帶來工種和職位的大幅度變化。尤其ChatGPT出現之後,機器更分分鐘代替了我們以為機器代替不到的腦力。
當世界有大變化的時候,博雅教育的優勢便會出現。博雅教育除了專注某種專業知識之外,更關注專業知識背後的基礎。目的主要是訓練學生包含4個C字頭元素的能力:慎思明辨(Critical thinking)、創意(Creativity)、溝通(Communication)和合作(Collaboration)的能力。此外,還需要有拆解難題的能力,而要解難就需要學習,亦即終生學習的能力,更加理想的是兼具領導力及企業家精神。博雅教育的目的就是希望培養學生擁有這些能力。
近期大學教資會(UGC)向所有大學說要全人發展,剛才我説的就是全人發展,不是只專攻一方面,不懂得其他。或許有人會問,現在科技變化這麼快,為何還需要博雅教育?我覺得正好相反,就是因為變化快,才更需要這種教育。其實早在2000年中國內地已在提倡素質教育,早期叫「文化素質教育」,說的都是一樣的內容。
世人對博雅教育存認知誤解
在美國,對博雅認知的誤解更甚,因為認識“Liberal Arts”兩個字的多數是中產家庭,所以他們送子女去這些學校就讀時已心中有數。但一般家庭的父母可能不知道,尤其“Liberal”和“Arts”這兩個字含有一點負面的意思,比如“Liberal”在保守人士之中有墮落的意思,“Arts”表示只懂畫畫和唱歌,質疑讀了後仍找不到工作,不能維生。這是對博雅不了解而產生的負面感覺。
其次是排名,多數人傾向選擇排名高和名氣大的大學讀書,但博雅大學很多時都是比較小的學院。有2000、3000個本科生的嶺南大學已經算規模較大的博雅大學了。而國際上幾個較前排名的大學,基本上以研究成果總量為基礎,相對之下,博雅大學就很吃虧,所以在美國有另一個專門針對博雅大學的排名。
在香港,因為嶺大是政府資助大學,因此政府透過UGC對我們的研究成績有要求,研究做得不好,成績做得不夠漂亮,便會失去部分政府提供的資源,這是我們要面對的現實。我不覺得這是不好的事,UGC對我們的要求跟其他研究型、綜合型大學沒有分別,如果成果做得不夠優越,資助會遭到削減,這是我們的挑戰。在科技愈來愈成為我們一部分的世界,博雅教育在今時今日也需要與時並進。
文:嶺大有自己的優勢,譬如住宿機會多、師生關係密切、重視教學,在10年任內,你覺得對嶺大最大的貢獻是什麼?
鄭:嶺大堅持博雅教育,對教學質量與教學任務有一定要求是必然和必須的,我到嶺大之後是否有建樹,就留待同事去批評和評價。但我自認,這10年間在改革嶺大規章制度、人事管理等方面已初見成效,但在嶺大質量文化建立上還需要繼續長遠的努力。
再者在對外宣傳上,我們透過一些活動令外界更了解和欣賞嶺大。UGC從5、6年前開始,跟所有大學每3年簽一次UAA(University Accountability Agreement)協議,各大學必須根據協議繳交包括學生學習體驗的滿意度等多項數據報告。嶺大在疫情前幾年有多項都是領先的,但在疫情後,不可否認有某些需要再加強,希望復常後可以回復盛況。
嶺大連續四年泰晤士「優質教育」排前三
近日公布的2023年泰晤士高等教育大學影響力排名中(排名評估大學在推行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方面的進度和成效),嶺大的表現備受肯定,連續4年在泰晤士高等教育大學影響力排名中的「優質教育」穩居前三。在2023年QS世界大學排名中,嶺大被譽為東亞百大,令我引以為傲;而在新近公布的2023年QS世界大學學科排名裏,嶺大在個別學科如哲學、社會政策和公共行政、經濟和金融方面亦取得亮麗成績,進一步肯定了我們的卓越表現。
嶺大早在2012年就主動加入環球博雅學府聯盟(Global Liberal Arts Alliance),這幾年在聯盟之中也扮演積極角色,在亞洲及歐洲的博雅大學界已佔有一席之地。2017年我們與亞洲區的博雅大學或學府,成立了一個新的「亞洲博雅大學聯盟」秘書處就設在嶺大。透過這些肯定與宣傳,嶺大現在國際上已被公認為亞洲頂尖的博雅大學,日益獲得世界認可,正好反映了我們優秀的教員矢志追求卓越和為社會帶來正面影響。
文:你說亞洲容得下幾所出色的博雅大學,以我認識美國始終是Liberal Arts的王國,最頂尖的Liberal Arts Colleges都在那裏。特別是21世紀,香港是中西文化匯聚的地方,中國文化的傳統書院制歷史悠久,你怎麼可以將中國的好東西加上西方的好東西在香港能夠發揚光大?我覺得嶺大有這個使命,因為在中國大學的歷史是很優秀的品牌,來到香港它的DNA有一些轉變,都是朝好的方向發展。
我看到一個現象是香港的大學教授國際化強,很少地方像香港的八間大學花那麼多精力全球招聘。另一方面,雖然本港大學的國際生明顯增加,但相對一些國際級大學,我們生源仍然比較本地化。如何在這方面有一些突破?
鄭:其實香港這個情況類似美國州立大學,美國政府資助大學主要目的是教育本州學生,所以州內和州外有不同的收費。我相信香港也是這個方向,大學想培育更多學生,政府可以支持,但要收足學費,大學本身招牌要夠亮,才能吸引學生,但這就成了雞和雞蛋的問題。如果我們擦亮招牌,的確可以收多一些學生,成為財源之一。香港政府應該開放多些收生學額,但不會因此減少對本地學生教育的支持和支援。
大學擦亮招牌 才能吸引外地生付足額學費
文:另一個趨勢是,碩士生的生源似乎較依賴內地,同時因為高昂學費問題,又會影響本地生申請,你認為可以怎麼解決?
鄭:其實這個是可行的, 大學可以給獎學金予本地生。
文:我們曾和幾所大學教授談過,他們比較擔心内地生會全佔了香港的碩士名額。本地生能讀到碩士的機會較低。
鄭:基本上碩士生沒有資助,本地生原本沒有資助讀書。除了政府最近出了在八大之中有某些碩士課程 ,政府認為這對本地學生有用的便會提供五個獎學金於該個課程,給四個那個課程。或者一、二、三、四這個課程,總共20個獎學金,但只能給香港的學生。我覺得這樣可行,也是香港政府要做的。如果院校賺的錢多,它可以將部分金錢用作獎學金給香港學生。
文:突然多了這麼多碩士生,對教授的工作壓力也很大。
鄭:這可以多請一些人。實際上,在香港和其他地方有不少博士生找不到正式的教授工作,所以有一份像樣的人工,但不是正式的教授人工,他們都很歡迎。我覺得可以是互利的,令本來沒有工作的博士生可以有教席。
文:可否說一說對新校長秦泗劍教授的期望?嶺大下一個階段應該朝哪個方向發展?你剛剛提過大數據很重要,這位新校長能否帶領嶺大去一個新的台階?
鄭:我對新校長充滿信心,校董會找他一定是認同他的能力和方向。至於具體的方向,就要他和他的領導班子制定出來。作為即將卸任的校長,我祝福他,期望他帶領大學更上一個台階。至於具體只能慢慢才看到,大數據這方面肯定會做得更多,他任命之前和我們學生和教職員見面時,已經提出大數據他會把其發揚光大。他的背景就是在這方面,所以應該是符合邏輯的。
嶺南大學校長鄭國漢教授專訪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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