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73年度,曼儀和我都獲得假期和獎學金到倫敦進修一年。我們通過一位同事,請了她一位朋友同行,協助照顧穎之,家務則三人分擔。我們負責她的機票和食宿,每月有合理的薪酬和假期,她可以利用假期遊覽倫敦,並在解職後在歐洲作較長時期的旅行。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安排。
我比她們早八天到倫敦,希望在她們抵達之前已安排好住所。頭兩天交白卷,第三天也一樣,每個接通了的電話都說我遲了一點。第四天,我預先準備好一批打電話用的硬幣,一早到達報攤,等待充滿廣告的晚報出版(當年倫敦的晚報是早上出版的),結果仍然無功而退。第五天,即9月18日,我再接再厲。這天比較幸運,第三個電話終於傳來了稍為令人振奮的消息。對方問我可否在半小時內到達她的辦事處。原來她是地產經紀,辦事處離酒店不遠,因此,不用20分鐘我便出現在她面前了。她說,出租的房子位於倫敦北部一個叫 Colindale 的地方,離市區約八哩,要開車去,所以請我到她的辦事處跟她一起去。幸虧是這樣,否則又錯失荊州了。我們到達時,已有兩名準租客在門前等候,但她表示,因為我是跟她一起來的,所以讓我排頭位。看過房子、問明條件之後,我毫不猶疑便接受了,使到早在那裏等候的兩位準租客大失所望。數十年來,每想起此事,總覺得對他們有點歉仄。
自70年代起,便不斷有出版社找我談出版世界地圖集的問題。最先是牛津請我審閱一本他們為其他地區出版的世界地圖集,看看可以怎樣改進,以配合香港中學地理課程的需要。我花了好幾個晚上和一個周末,寫成一個詳盡但帶點勸阻味道的報告。報告寄出之後,一直沒有下文,酬金也沒有寄來。後來澳洲的 Jacaranda 出版社又企圖進入香港的教科書市場,請我用最省時省力的方法,為他們改編一本世界地圖集。我做好之後,他們遲遲也不如約付稿費。這次我沒有像對牛津出版社那麼大方了,一於窮追猛打,直至成功為止。
期間區百齡也曾建議我編一本香港中學適用的世界地圖集。對此,我作了一個非常錯誤的估計。我低估了他的實力和決心,認為這是一個投資大、困難多、風險高的項目,恐怕他無法駕馭,所以多次拒絕了他的邀請。不料他突然在1972年初交來一份他自己擬訂的目錄,請我提意見和修改。他的目錄很傳統,跟其他世界地圖集無大分別,只是多些亞洲地區,特別是中國和香港的地圖而已。見面時,他說「已洗濕了頭」,早前跟牛津的 Pergamon Press 簽了約,現在非「上馬」不可了。事已至此,我只好答應替他重新設計這本地圖集。我花了大約兩個星期去做這件事。
當年香港的中學全部都用 Philip’s Modern School Atlas (PMSA)。跟它比較,我的有三大特點:(一)把東經60度至國際日期變更線之間的地區包括在同一幅地圖內,涵括南亞、東亞、東南亞和澳紐等地區,以適應香港中學地理課程的需要;(二) 每洲都有農業和工業等經濟地圖;(三)收錄全球主要城市的詳細地圖。這個設計,無疑是為了配合課程的需要,但也反映了我當時對世界未來的經濟和政治發展趨向,以及地理教育將來的走向的認識。
他又要求我在倫敦時,不時到牛津視察進度,因此給我10,000元,作為交通費和雜費。返港後,他請我校對地圖稿,我沒有答應,轉請黎國燦 (一位唸地理的宿生,後來任教香港教育學院)代辦,費用約4,000元。此數出自上述10,000元。
當日我不肯校對地圖稿,事忙是一個理由,但也不是沒有別的原因的。地圖稿有兩個地方我很不滿意:(一)在台灣海峽上出現國家分界線;(二)地名索引以 A1、B2 的方式表示。前者屬政治問題、後者專業問題。我跟他討論這兩個問題時,大家的態度都很強硬。我堅持原則,因此去信給他,表示若不按照我的意見修正,就不要寫我是編輯。結果:他在第一個問題上讓了步,第二個則不變,而我的身份也由編輯改變為顧問。地圖集1975年面世。出版後,它很快就取代了 PMSA 的位置,而我們的關係也自此日漸疏遠。後來,他終於在索引裏加上了經緯線的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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