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對平常人的直覺(或創造者的「跟機」設計)橫加鞭撻外,行為科學還有較少為人注意的副作用。自2018年始有吹哨人向公眾爆料,指不少數據「爬」手常濫用網民的瀏覽訊息,或倒賣其足跡,或像拼圖般重塑用戶的網絡個性從而影響其消費或投票行為。有評論指,這些扒手的知識體系的基礎,就是行為科學對我們平凡人,尤其系統一的分析。
比較著名的告密者,是2018-2019年與前僱主打官司的Christopher Wylie。此君在2019年出版的回憶錄,名為Mindf*ck: They Steal Your Data…Hack…Brain…,當中的”Mindf*ck”,草譯為對觀眾、讀者或用戶施以愚弄或精神強暴。
神秘工程師
Wylie是加拿大人,專業是數據分析,擅長「爬蟲」:把各種瀏覽數據和流量型態,下載並轉化為可使用的格式和訊號。他早年在加國政黨裏任分析員,又到過美國參與奧巴馬的競選工程──書中他大讚奧巴馬團隊懂得欣賞和操作新媒體(夫子自道?);後來他到了英國著名的倫敦政治經濟學院讀媒體和法律,邊讀書邊打工,加入本來挺神秘的、以影響輿情為己任的英國私人公司SCL,並當上其下屬公司,亦即後來惡名昭彰的Cambridge Analytica (下稱CA)的總工程師。
SCL本來受僱的項目多為第三世界的輿情監控工程,後來在一位從伊頓公學畢業、大學讀歷史的惹火總裁Alex Nix 的推動下,成功以「脫歐」的輿情監測和拉票工程而出位。在Nix的安排下,Wylie在劍橋大學附近的臨時辦公室(SCL/CA與劍橋大學似乎沒有關係),與時為美國共和黨選舉軍師史提夫·班農(Steve Bannon)一見如故,説服班農入股SCL並設立CA。由此,Wylie回歸大西洋另一端的輿情工程,並炮製了一齣也許是本世紀迄今最令人錯愕的好戯,使本來極不可能的黑馬,勝出美國大選。
後來Wylie和其他人爆料,指CA不法地使用Facebook等社媒的用戶數據,令Facebook身陷險境之餘,CA亦遭大西洋兩岸的司法機關調查,並在2018年年中自行清盤。(以上為Mindf*ck一書的敍述,坊間和法庭有不同的陳述!)
英美輿情誰指揮
事件複雜,有美國投資家(著名對冲基金的操盤家族原來是班農的金主之一),也有英國的富二代;牽涉英國脫歐,也覆蓋美國大選。上述回憶錄也許是片面之辭,讀者可參考Netflix的”The Great Hack”,或哈佛商學院教授S Zuoboff的The Age of Surveillance Capitalism等。
為回應首段,這裡從Mindf*ck中引以下:
「2013年10月,我(Wylie)接到Nix的電話,着我乘火車從倫敦到劍橋,去見『來自美國的史提夫』……Nix知道我可以説服班農,因為班農像哲學家,喜歡有學術基礎的調調……我們一談四小時,由時裝、文化、女權、打機等無所不談,我向他解釋我是如何爬蟲……黑客的目標,是從對象的弱點下手,在心理戰之中我們要找出對手的系統性偏差。如要入侵干擾他們,就要識別其認知的偏好,好好利用它們……這些偏好不是個例,而是成千上萬的,是系統性的……卡尼曼(D Kahneman)和他的拍檔,設計了好些實驗和問卷……管它們叫做「意會的偏差」……班農一聽就馬上抓住了重點……」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