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院畢業後,邁可帶着一張張顯示他那淵博知識和出眾口才的獎狀證書,到一個小鎮上當神父。
邁可精心準備每一次的講道,要讓教友們知道他學歷中的輝煌記載是名副其實的。
小鎮教堂的條件頗有限,專職神父僅邁可一人,很多事情均需要教友們幫忙。
維拉斯就是教堂的熱心教友之一。他50多歲,身強力壯,是一個從事體力勞動的工人。他對教堂的大小事務都特別關心,經常主動義務幫忙。
某天晚上,邁可神父將維拉斯請到教堂一起商量即將舉行的一個活動,很晚才完成回家。
神父剛跨入家門,電話就響了,是維拉斯──
原來他回到家後,發現他的妻子倒臥在廚房的地上,而且已經去世了。而這天晚上,他們先前還在一起共晉晚餐──她當時精神很好,看不出有什麼不適,沒有想到竟然會突然辭世。
神父感到他得趕去看看維拉斯,這該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邁可神父於是步行往維拉斯家走去,這不單是因為路程不遠,而是神父也需要一點時間思考一下,到了那裏,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對維拉斯能有什麼幫助?這不同於準備一次講道,因為準備講道有書籍文獻可供參考。
維拉斯剛剛還和神父在一起談笑風生,可現在他的妻子、他的伴侶與摯愛,也就是他的孩子們的母親,一下子去世了。神父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結果,整個晚上幾乎都是處於這種手足無措的狀態之中,邁可神父始終緘默無言。
法醫來了又走了,仵工也已把遺體運走了。
神父和維拉斯在屋裏一坐就是幾個小時,默默無語,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期間神父只是例行公事般唸了幾句禱告文。
神父也是第一次遇到生離死別的事情,着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邁可神父回家時天已亮。
他頹喪極了──一個神職人員在別人遭受失去親人的痛苦時,竟然只能夠袖手旁觀、無能為力,他為此感到自責。
減輕哀痛和孤獨感
兩年以後,邁可神父接到調令,要轉去另一所教堂擔任神職。得知他要離開的消息後,許多教友都前來與他道別。
在這些人當中有維拉斯。他握住了神父的手,淚流滿面,說:「邁可神父,沒有你,那晚我肯定挺不過來。」
當然,邁可神父很快就明白了他說的「那晚」指的是什麼事情,但不明白為什麼那晚沒有了他就「挺不過來」。
神父覺得那個晚上自己明明是那樣無用、那樣無能,什麼也做不了,也就是在那個晚上,他痛苦地認識到自己的語言是多麼蒼白、力量是多麼渺小,既不能讓死者復生,又不能讓生者感到慰藉。
但是,對於維拉斯來說,那晚正是由於有了神父,才能「挺」了過來。
為什麼同樣的事,兩人卻有顯著不同的記憶?
在日常生活中,同一件事,或同一句話,往往能為不同的人帶來不同的感受,就如──
《六祖壇經》說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華嚴經》說:「心如工畫師。」
每個人都以自己的心、自己的生活經驗、和自己的價值觀去描繪周邊世界的人與事。這樣子描繪出來的畫,時而大同小異,時而千差萬別。
邁可神父覺得自己那天晚上沒有幫上忙。但他能在維拉斯最傷痛的時刻陪伴在側,與他風雨同路,給他精神上的支持,著實是減輕了他的哀痛和孤獨感。
停一停,想一想
是的,世事無常,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可是,我們還是可以在別人遇上危難時扶人一把,給人一點慰藉、一點希望、一點信心,以便渡過難關。
這種看似微不足道的善行,往往能潤物無聲,暖人心田。
原載於《悲智願行》,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