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演員妮坦莉．寶雯談不上喜愛，但素常敬佩她的努力。從《這個殺手不太冷》到《黑天鵝》，在成長的歲月裏努力不懈，屢獲殊榮。但她的角色縱然變化多端，演技的幅度始終有限，她演喜劇便常常失敗。她的淑女氣質使她的演技顯得拘謹，演壓抑及略帶黑色的角色，發揮較能淋漓盡致。
因此儘管有人大讚她擔正大旗的《第一夫人：積琪蓮甘迺迪》，我還是等到近期才有興緻去看。關於寶雯如何鍛練自己演出積琪蓮本人的聲線，報道重覆又重覆，莫論她如何努力真誠，我還是有點抗拒。顯然寶雯跟積琪蓮的距離，在她們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一個由貴族貴為第一夫人，另一個是努力扮演積琪蓮的演員。如果能放下「替身」的情結，寶雯這個人應會更好地「演活」了難以取代的積琪蓮，在這個家傳戶曉的第一夫人的遺說（Legacy）中，注入一種可以如何理解她的可能。
以積琪蓮接受CBS電視台訪問遊白宮的實錄片段，跟寶雯後來解說她在電影中如何演繹積琪蓮的聲音一段比較，便是一項說明。在該段著名的紀錄節目裏，積琪蓮小心翼翼地介紹白宮宴會廳及設置的每件器皿，以及畫作。她顯然作過充分準備，對資料耳熟能詳，娓娓道來如數家珍。但那是積琪蓮自己的聲音，聽來只感到她因為肩負重任，要為自己在白宮所作的品味選擇和營造負責，顯得有點緊張，甚至壓低了聲線。但這種情景寶雯是取其形似，為模倣而模倣，只會提醒人她跟積琪蓮的距離。
「第一夫人」的內在修養
積琪蓮喜愛閱讀，精於騎馬、攝影與繪畫。她具有法國血統，在外交場所會以流利法言和幾種外語接待嘉賓，為第一夫人的身份添加素養，這是美國眾人皆知的事實。她在法國巴黎大學學習，在喬治華盛頓大學習畫，造就了她一定的自信。唯上世紀六十年代的性別角色只能讓她面對社會對「第一夫人」的期待。她曾說這個稱號跟寵物命名沒有分別；但她還是戰戰兢兢地擔當好這個社會角色。
寶雯演繹積琪蓮較好的一段，在她跟積琪蓮邀請來寫自己傳記的作家的面談。積琪蓮的憤忿、她的霸道以及操控，在坦白與隱瞞和否認之間的轉移，流露了一個極其可信的可能。積琪蓮當然喜歡貴氣、良好品味，能保持自己的典雅和家人的安全；她絕不脆弱，而是具有一番連脆弱也得表露於人前來換取肯定的頑強。儘管寶雯或許會繼續憑此片奪得最佳女演員的殊榮，但她的刻意，反映了一個演員與角色的距離。
近期觀賞的另一項演繹，乃韓裔女歌劇家曹秀美在香港管弦樂團音樂會演唱瑪麗亞．卡拉絲的首本名唱。曹秀美說自小便經常因為母親的喜愛，晝夜聽卡拉絲的歌聲，如此影響了她日後以聲樂為志業的選擇未定。不經不覺，今年乃卡拉絲逝世四十周年，香港管弦樂團特此邀請曹秀美獻唱卡拉絲的經典名曲。曹秀美當然也是「美聲唱法」的能手，能表現卡拉絲清亮靈巧的歌法，但她沒有刻意化身為卡拉絲。她時而華麗時而佻皮的活潑表演，沒有卡拉絲一生感情生活顛沛（其長期的愛人奧納西斯捨她而娶積琪蓮．甘迺迪）的沉重。曹秀美的演繹，觀眾甘之如飴。
原刊於《信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