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要民族復興 強化突厥對華不善

世俗化的政策,導致這個國家比較包容,唯緣何「行之有效」的政策出現變數?索菲亞大教堂是一個標誌——百年博物館,向國人和外人顯示世俗化政策的強烈信號;而今又變成清真寺,卻是要傳達一個什麼樣的信號呢?

前不久去了一趟土耳其,這是我去過的第13個亞洲國家。說是亞洲國家,但飛機卻飛到土耳其的歐洲部分。土耳其旅遊業今年上半年強勁復蘇,比去年同期增長27%;唯跟當地一名導遊聊天,問歐洲旅客來得多嗎?回答竟然是,由於歐洲人不支持剛在選舉中獲得連任的埃爾多安總統,所以歐洲遊客減少。看來,「黃絲」的奇怪思維,是具有「普世價值」的。

土國游走歐亞 往往裏外不是人

埃爾多安的新聞多多,最新的是他昨天跟俄羅斯總統普京會晤,商討黑海糧食協議的重新談判。這是影響全球糧食市場的大新聞,埃爾多安又一次成為國際媒體焦點。土耳其游走在歐亞兩洲之間,扮演中間人角色,但很多時變成裏外不是人。

土耳其究竟是歐洲國家還是亞洲國家,誰也說不清。以領土面積計算, 3% 在歐洲, 97% 在亞洲,但參加歐洲足球聯賽;由於是歐洲奧林匹克委員會成員,而不能參加即將在中國杭州舉行的亞運會。這個充滿尷尬的國家,大部分的歷史與歐洲相連,但它是北約成員國卻被拒於歐盟門外。

然而,這個主觀願望成為歐洲國家的土耳其,卻主催成立了「突厥語國家合作委員會」,後演變成「突厥國家組織」,成員國則由4個增加到5個,今年3月還在土耳其首都安卡拉召開了峰會。究竟這個組織是否以突厥語國家一體化為目標,抑或是成員國之間心照不宣的想法,需要研究;無論是否宣之於口,客觀上就有泛突厥主義的味道。

這幾個國家有沒有能力,或者是否應該以一體化為目標,不得而知。但「突厥國家組織」5 個成員國中,有3個是上海合作組織的成員國。土耳其是否有意向中國主導的上合組織「撬牆角」,不好猜測,唯很容易令人聯想到,實際上在分裂中國的「東突厥組織」曾經在土耳其舉行國際會議,並且得到土耳其的資助。

強化突厥的傳統,如果不牽扯到中國,中國人還不一定會特別關注。比如說,土耳其去年宣布,其英文名稱由原來的Turkey ,改為 Türkiye,即土耳其人的意思。外人記住改名的原因是,「turkey」在英語是火雞的意思,以此作為國名,也是由一段屈辱的歷史造成。要擺脫歐美的影響而強化本土意思,實際上是文化復興的表現。

說到土耳其的文化復興,索菲亞大教堂的千年經歷,是土耳其歷史的縮影。這個建築物源於基督教、後改為清真寺、土耳其成立共和國後成為博物館,直到2020 年埃爾多安總統簽署行政命令,將其改為清真寺。我上月去參觀時,遊客要排隊大半個小時,也有不少男女信眾要分開區域在內祈禱。教堂內有各種語言的《可蘭經》供免費取閱,還有志願者主動趨前表示,可以回答有關伊斯蘭教及《可蘭經》的知識或者疑惑。給我講解的女士,身穿黑袍黑頭巾,英語十分好,是修讀國際財經的碩士生。

博物館變清真寺 傳達什麼信號?

土耳其人的宗教表現,男的沒有戴花帽的傳統,所以完全看不出來是否信奉伊斯蘭教;女的粗略看,有兩成人穿宗教服飾,但經常會見到一群女性當中,穿袍遮頭的與穿普通衣服的在一起有說有笑,或者母女兩人,一人穿袍,一人跟美國少女一樣暴露。全國大部分人信奉伊斯蘭教,政府與社會則世俗化,是從共和國1923年立國後所奉行的政策,婦女權益得到保護。國會議員當中雖然婦女為數不多,但曾經有過女性總理,每一屆內閣中幾乎都有女性部長。

世俗化的政策,導致這個國家比較包容,唯緣何「行之有效」的政策出現變數?索菲亞大教堂是一個標誌——百年博物館,向國人和外人顯示世俗化政策的強烈信號;而今又變成清真寺,卻是要傳達一個什麼樣的信號呢?

土耳其人有一種論調認為,強調宗教、強化突厥,而且在調和西方與俄羅斯之間的關係中,扮演強硬立場,是埃爾多安的選舉策略。本來埃爾多安跟對手叮噹馬頭,他最終以52%得票率當選連任。當中「土僑」票起到關鍵,因為在歐洲的土耳其僑民有六七百萬之眾,單在德國便有300多萬,他們十分認同一個強大和硬氣的土耳其,因為這樣能夠令他們在海外感覺到地位提升。這個解釋,是否成立,有待政治學者分析;但如果屬實,究竟強化突厥及強硬姿態,與弱化世俗化政策,兩者之間是否雞與雞蛋的關係並互為影響,民主選舉在中間究竟是起到推波助瀾還是修復調和的作用,更加值得探討。

倘侵害他國利益遭壓制 不能怨天尤人

到土耳其旅遊,感覺到的中國元素不多,伊斯坦布爾新機場到市區的地鐵線,是中國修建的;從阿塞拜疆到土耳其的天然氣管道,是向中國主導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貸款興建的。中土兩國關係處於波瀾不興的狀態,今後如何發展,土耳其強化突厥的因素可能會起到一定影響。

民族要復興,將會是這個世界今後幾十年的一股潮流。土耳其作為一個國家,而且是有過輝煌歷史的國家,土耳其人有深厚文化底蘊,要推進文化復興,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如果一個民族的復興,侵害到別的國家利益,而遭到壓制,則不能怨天尤人。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阮紀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