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觀長廊的兩副楹聯

青松觀長廊依庭園而建,漫步其間,別有天地。其間內外楹柱上滿掛對聯,徘徊細賞,契合撰者的神思,是躍動,是起伏,是靜穆,而一歸於自然,實在妙哉。

上期介紹青松觀柳芳亭的兩副楹聯,本文再介紹位於長廊的兩副佳作。長廊依庭園而建,漫步其間,別有天地。其間內外楹柱上滿掛對聯,徘徊細賞,契合撰者的神思,是躍動,是起伏,是靜穆,而一歸於自然,實在妙哉。

「天地悉皆歸」橫匾下楹聯

在「天地悉皆歸」橫匾下有一副楹聯,曰:

靜坐寂塵心,悟入玄微,函谷五千言道德;

神遊耽妙境,題當名勝,碧城十二曲闌干。

本聯為羅智光道長於1991(辛未)年初春所撰。(作者供圖)
本聯為羅智光道長於1991(辛未)年初春所撰。(作者供圖)

本聯為羅智光道長於1991(辛未)年初春所撰。上、下聯各十六字,皆由三個分句(五/四/七)組成。上聯「靜坐寂塵心,悟入玄微,函谷五千言道德」,從「靜坐」落想。「靜坐寂塵心」,司馬承禎(647-735)〈坐忘論〉曰:「學道之初,要須安坐收心,離境住無所有,不著一物。自入虛無,心乃合道。」靜坐的目的在收心;收心,就是把心思從世俗中收斂回來,使到一切塵俗妄想寂滅,精神得以安寧平靜。「悟入玄微」,當修道者經常處於靜寂清明的狀態下,自然能體悟而入於有無的玄妙幽微。「函谷五千言道德」,承前總結,撰者認為,一切「玄微」的道理,已記載於老子當年在函谷關寫下的五千言《道德經》了。

司馬遷(前145-?)《史記・老子韓非列傳》記老子曰:「老子修道德,其學以自隱無名為務。居周久之,見周之衰,乃遂去。至關,關令尹喜曰:『子將隱矣,強為我著書。』於是老子乃著書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餘言而去,莫知其所終。」

下聯「神遊耽妙境,題當名勝,碧城十二曲闌干」,從「神遊」落想。「靜坐」要精神歸一;神遊則上天下地,無遠弗屆,而「耽妙境」,指樂遊於美妙之境。「題當名勝」,謂既遊名勝之區,自當對景品題,就如撰者處長廊而外望,舉筆撰聯品題所見一樣。「碧城十二曲闌干」,承上總結,指品題名勝,就應像李商隱(約813-約858)學仙玉陽山時,品題道觀而寫出「碧城十二曲欄干」的名句。李商隱有〈碧城〉詩三首,寫道觀的幽深雅潔。「碧城十二曲欄干」是第一首的首句。

全聯筆力深厚,意趣橫溢,用典恰當,對仗工穩,讀之不覺心馳神往。

「咫尺蓬壺」橫匾下楹聯

     又在「咫尺蓬壺」橫匾下有一楹聯,曰:

且駐為佳,對玉宇瓊樓,到此何妨小坐;

浮生若夢,念阿房金谷,勸君不必多忙。

本聯為譚五於1991(辛未)年初春之時撰書。(作者供圖)
本聯為譚五於1991(辛未)年初春之時撰書。(作者供圖)

本聯為譚五於1991(辛未)年初春之時撰書。全聯三十字,上、下聯各十五字,俱以三個分句(四/五/六)組成。上聯「且駐為佳,對玉宇瓊樓,到此何妨小坐」,呼籲遊客駐步小坐,欣賞青松觀的樓宇建築。撰者有感遊客來到青松觀,匆匆忙忙,忙於參神祭祖,忙於食齋品茶,對於觀內宮殿樓台庭園廊廡等,大多不留心,故發出「且駐為佳」的呼喚,規勸遊客在長廊的石凳上,既面對「玉宇瓊樓」般的建築,「到此何妨小坐」。遊客如能小坐片刻,靜下心來,塵慮當可消減。

下聯「浮生若夢,念阿房金谷,勸君不必多忙」,勸說遊客多作思量,想想「忙」的意義何在。「浮生若夢」,指人的一生虛幻短暫如夢一樣。「念阿房金谷」,想到秦始皇(嬴政,前259–前210)為顯示帝王之威而興建阿房宮和西晉石崇(249-300)為炫富示奢而築金谷園。

阿房宮為秦朝修建的宮殿,始建於秦始皇三十五年(前212),始皇駕崩後,秦二世(嬴胡亥,前230–前207)繼續命人施工,二世既死,阿房宮停止興建。杜牧(803-852)〈阿房宮賦〉:「獨夫之心,日益驕固。戍卒叫,函谷舉,楚人一炬,可憐焦土!」杜牧指阿房宮被項羽所燒,但據考古專家推斷,項羽火燒的是咸陽宮殿而非阿房宮;金谷園,在河南洛陽市西北,石崇築園於此,園極奢麗。《晉書・石苞傳》載:「崇有別館在河陽之金谷,一名梓澤,送者傾都,帳飲於此焉。」杜牧有〈金谷園〉詩云:「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結果是始皇身死而未果,石崇遭彈而兔職。

司馬光(1019-1086)〈訓儉示康〉評說:「石崇以奢靡夸人,卒以此死東市。」可謂中肯。所以撰者以忠告作結:「勸君不必多忙。」「不必多忙」是有道理的,既是凡人,事親要忙,照顧妻子兒女要忙,工作與服務社會要忙,這些事是應該的,但一些玩樂、應酬之類,大可減省,更何況於營營役役,追名逐利的,就不必為此而忙了。

全聯即景生情,融情入理,立意甚佳,而且平仄聲諧,用字自然妥貼,對仗工穩,其中「對玉宇瓊樓」,與「念阿房金谷」,各一字領起,「玉宇瓊樓」對「阿房金谷」,似不工穩,然由於「玉宇」、「瓊樓」自對,「阿房」、「金谷」自對,此乃對聯中常有之法,值得讀者細味。

原刊於《大公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招祥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