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決定不再寫有關港大副校長委任的事,因為一旦捲入這個漩渦,沒完沒了,本來應該做的事就會被擠掉;而急於與讀者分享的教育討論,還有許許多多。在這大學管治多事之秋,我們在學術前線的,更加須要努力工作,要以更大的學術貢獻回應紛亂的政治壓力。
說實在的,最近幾個月,在公眾場合,常有熱心的朋友問:「港大很亂吧!」內地的朋友或者索性說:「你們港大怎麼弄成這麼亂?」在校內看到的,是大家都在忙:教學、研究、知識交流(服務);還有種種頗為煩雜的「事務」:擬寫研究建議書、申請研究操守批准、處理研究員的人事、研究生的輔導與考試;再加上今天的教學,往往不是講完算數,還有網上的頻密交往、學生的集體專題作業。眼看着很多新進的同事,幾年工夫就攀上了學術高峰;博士生也會發表出眾的論文,那是最大的欣慰。說我們「不務正業」,誰也不會服氣;對大多數埋頭苦幹的同事來說,所謂風波,根本就是一些顧不上的政治瑣事。
有效程序 如何崩潰
筆者關心的,倒不是怕港大的同事「不務正業」,也不是某個候選人是否獲委任,而是大學的最高決策機構,不斷遭破壞,瀕臨崩潰。以後校務委員會如何運作?筆者的博士論文是研究決策過程的。其中經典的理論,是諾貝爾獎得主 Herbert Simon 的兩種「理性」:程序理性與內涵理性;英文是 procedural rationality 與 substantive rationality。今天,這幾乎是決策原理的基本。
其實,很多年前筆者在本欄介紹過:兩個孩子爭要一件玩具,各不相讓。怎麼辦?「猜!」香港人叫「包、剪、揼」,其他地方有時候叫「石頭、布、剪刀」。這是一個典型的「程序理性」決策模式:決策的結果(內涵)是不可調和的,你的得,就是我的失。這種情況下,除非是靠暴力(打架)定輸贏,「猜」就是一種文明的決策過程。但是必須注意,其文明之處,就是因為雙方有默契。什麼默契?是程序上的默契!必須同時出手、是一次過還是「三盤兩勝」、不允許「彈弓手」……等等。一聲「猜」,就是一種程序的契約,大家服從這種遊戲規則,遊戲的結果,不得反悔,輸的要服輸。
西方的民主制度,最根本的原理,也是程序理性。民主制度之所以必要,不是因為大家的意見一致,恰恰就是因為大家會有相沖的利益、不同的價值觀、各異的意識形態,因此須有一種理性的(文明的,不靠暴力的)程序,作為這個社群決策的根據,不然,就只能夠是整天靠打架過日子,也就是野獸過的日子。
最簡單的民主:少數服從多數。大家耳熟能詳,細想下去,就是:一、大家意見很不一致,達不到共識;二、承認不一致是常態,而且大家平等,不固執於我對你錯;三、於是設計出一套可以共存的決策模式(理性程序);四、大家要同意這套程序;五、大家服從這套程序產生的結果;六、雙方都有準備,只要不是程序出問題,總有一方不能如願,也就是自己也須作出犧牲或者讓步。
也就是說,雖然在內涵上大家無法取得一致,但是為了避免兩敗俱傷,大家同意一套程序,然後按照共識的程序,取得大家都支持的方案,共同生活。
現在回顧一下,在港大副校長委任的過程中,那套以往行之有效的程序,是如何崩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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