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士尼踏入21世紀，略有疲態。當時叱吒風雲的領導米高·艾斯拿（M Eisner）與很有個性的喬布斯只合作一會兒就翻臉，令迪士尼與動畫新勢力彼思工作室（Pixar）的合作中斷。2005年在風雨中走馬上任的羅拔·艾格（Bob Iger），臨危受命，原來他從東方之珠得到啟發，富貴險中求，在上任第一個董事會就提出要鯨吞彼思，更大膽的是，他明目張膽地告訴大家，對買來的業務，他將撒手不管。
大嶼山的啟發
2005年秋，快將上任CEO的艾格，隨大佬到香港為樂園的開幕打氣。花車巡遊時，艾格卻像給小精靈敲了一下後腦，靈光一閃，發現除了跟彼思合作的幾個成功系列之外，近10年迪士尼沒有一個自行開發而又成功的動畫公仔，上台的盡是「老爺爺奶奶輩」的米奇和白雪公主等。
這記醒覺，促使他在回國後同年9月份上任第一個董事會的「上莊宣言」裏，提出要收購彼思。然而，喬布斯當時正風華正茂，艾格的前任剛與喬鬧翻，各董事都只道這是新官把火之言，雖都讚同卻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可併購這事兒，的確奇妙。艾格拉下身段找喬布斯，顧左右而言他，卻也發覺喬不是傳説中那麽不講理，於是在一次產品合作會的交往中，艾格有一晚在自己開車歸家的路上，心血來潮，打電話問喬布斯道：「史提夫，你認為迪士尼併購彼思這個主意怎樣？」忐忑不安的艾格，本道喬勢將奚落他一番，不想喬竟然這樣回答：「這不是世上最瘋狂的主意！」（註1）
這不代表一個電話就敲定價值74億美元（下同）、PE近50倍的收購（迪士尼的PE僅只10倍多一點），3個月後即2005年12月兩家公司大致談妥條件，當中尚有不少轉折，尤其前任艾斯拿手上尚有迪士尼約1.5%的股權，比迪士尼創始家族的後人萊爾（Roy）的1%尚要多。不過，艾格終究憑其三吋不爛，説服董事會大多數，在非一致同意之下通過提交決議給股東會投票，至此，艾斯拿的反對自然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購而不管買人心
艾格另一個破格之舉，是做到「購而不併、買而不管」。上周説過，艾格是來自被收購方的，作為過來人，他深明大企業的官僚作風窒礙創意，於是，他跟喬布斯及那些創意澎湃的工程師們，「約法五十九章」（註2），把彼思日後如何的「不」控，一一羅列出來，這當然包括敏感的花紅、人事、放假……的批核權，細緻之處，還有彼思有權自定員工五花八門的職稱，和各人可任性地布置工作枱面，彼思不會把車位預留給任何高層（確保公平）等。這些章法，如放在正常的企業併購的課本來看，可以用「離經叛道」來形容。
更甚者，是艾格炒了迪士尼系內一班由前任聘來、本來是為接手彼思的續集作品（即起尾注）的部門，並提拔彼思的兩位要員，讓他倆不單只管彼思，還要坐鎮迪士尼本部的動畫公司，成為本部動畫的一、二把手。
這記看似是要吃掉別人的午餐之舉，到頭來，是不是有點像是請別人來吃掉自己的午餐？
註：
- Robert Iger, 2019.
- Ed Catmull, 2014.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