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底,宿生入住前夕,我就收到了校長的通函,要嚴禁舊生「玩新生」。這是一件很令人傷腦筋的事。盧迦堂有「散仔館」之稱、馬禮遜堂是著名「魔宮」,怎能禁止他們玩新生?馬禮遜堂前舍監就曾告訴我,新學年的頭一個月,他和導師每晚都巡視宿舍多次,防止舊生聚在一起玩新生,但成效不彰。
高壓手段無助於事
我深信,用行政手段和高壓方法是無法撲滅玩新生這風氣的。這樣做只會引起舊生的反感,甚至使問題進一步惡化。為此,我跟宿生會的幹事再三討論此事。我沒有禁止他們玩新生,只要求他們盡量做到「泥水匠造門」——過得自己過得人。迎新期間,我盡量爭取出席他們的「大檔」,同時又鼓勵所有同學都思考一下這玩意的成因和後果。熱衷於玩新生的同學可能因為舍監在座而略感不安,「玩」的程度因此而略為減輕。至於反對玩新生的同學,他們大都了解我的想法,明白我的處境和問題的複雜性,所以對我的處理方式都採取同情甚至支持的態度。對此,校長是不知情的。
自1969年1月開辦以來,經過不少新舊生的努力,明原堂「玩新生」的氣氛和行動,到同年10月,便都明顯地減弱了。以前是「玩派」一枝獨秀,現在「反派」開始壯大,逐漸取得了與前者分庭抗禮的地位。11月,我們「乘勝追擊」,開了一個研討會,深入探討「玩新生」的問題。研討會的題目是:「迎新——為什麼?怎樣搞?」出席的人數超過80,講者包括社會系講師韓榮德、明原堂高級導師黃兆傑、1969年畢業的舊生葉健民等。
玩新生風氣日漸衰落
往後兩年,隨着反對玩新生的人數愈來愈多,玩新生的風氣也日漸減弱了。但新生仍然規定要在迎新期間個別拜訪若干舊生,並取得他們的簽名。探訪是應該的,但為什麼要單方面?為什麼要簽名?有人提出了這樣的問題。由於有些新生在拜訪舊生時遭受無禮對待,個別比較敢作敢為的起來反抗了:他們有選擇地探訪,也不要舊生簽名。
到1971年9月底開課時,玩新生的制度已基本上已崩潰。可是,仍然有極少數同學不願意見到這情況的出現。於是,在迎新聚餐之夜,有人炮製了「淋尿」事件,分別在兩名新同學的房間撒了幾泡尿。我與當事人磋商之後,決定報警,而部份宿生也即時在宿舍到處張貼標語,聲討犯事同學,並致電報館,請記者前來採訪。當夜宿舍群情洶湧,擾攘至凌晨三、四點才靜下來。
事情鬧大了,校方於是委出一個四人小組,作深入調查。期間,我曾應邀作證。我說:這不是一樁玩新生事件,但與它有密切關係,中間夾雜了私人恩怨,也蘊含着報復意味。報復的心理源於在迎新期間受到了冷落和抵制,報復的對象是敢於用強硬和冷漠的態度對待他們的新生。這是舊制度作垂死掙扎的表現,是倒下去前的最後一擊。這意味着玩新生的風氣就快要在明原堂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新丁」舍監也被玩
1969年,初任舍監時,作為宿舍的「新丁」,我也曾兩度被「玩」,每次都關乎我的小汽車。那是一輛 Fiat 850,可說是當年香港最小型的汽車。意大利 Fiat 車廠早年出過比850更小型的600和500,但後二者此時基本上已絕跡市面。明原堂外面的停車場有六個車房,但都已分配給住在附近的教職員,管業處於是在宿舍入口旁邊給我劃出一個臨時露天車位。
1月底一個晚上,有宿生來電,請我出去看看我的汽車。原來它給人抬了起來,轉個90度,變成車頭向着牆、車尾靠近石級,前後各有15-20厘米的空間。盧迦翼和儀禮翼樓上的露台,以及地下的平台都有不少宿生在等待。我一聲不響,走進車廂,搖下右前方的玻璃,探頭出去,準備慢慢把車子「扭」出來。就在這時,忽然來了個傾盤「人造雨」,我只好重新搖上玻璃,耐心把車子弄出來、然後放回原來的位置。幸虧幾個回合就成功了,沒有出洋相。走出車廂時,聽到陣陣掌聲。
同年10月底一個早上,我才踏入辦事處,就有工友來報告,說我的汽車給抬到了盧迦翼地下的平台上。平台入口高出停車場地面三級。我視察過之後,便請工友替我找來兩塊床板,對着車輪斜放在石級上,作為「橋樑」,讓我慢慢把車子駛下來。宿生的第二道難題就此迎刃而解。當時好像沒有宿生在場,如果有也只是一兩個而已。
急需重新凝聚歸屬感
舊的制度快要消失了,新的制度應如何建立呢?這是一個急待解決的問題。因為在玩新生的風氣消失之際,如果沒有一套令人滿意的迎新活動來取代它的位置,使新生迅速對宿舍產生歸屬感,形成一種「宿舍精神」﹙Hall Spirit﹚,人們便會感到失落,宿舍便會變成一盤散沙。這樣,宿舍在各項舍際比賽裏便會一敗塗地,讓宿生在其他同學面前抬不起頭來。如果出現這情況,玩新生的風氣很可能會死灰復燃,甚至變本加厲。
為此,宿生會在1972年4月13日搞了一個題為「迎新——何去何從?」的研討會,探討未來的迎新路向。1973年9月8-9日,又在馬灣舉辦了一個「迎新研討營」,討論怎樣安排日後的迎新工作。這個營辦得很成功,大家都給予很高的評價。這兩項活動奠定了明原堂日後的迎新路向和方法,玩新生這陋習也從此絕跡於明原堂了。
(封面圖片:香港大學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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