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為美國風險投資溯源,本周自然要替中國大陸推本。就像捕鯨業乃灣區的先鋒,在神州,風投也有古代的存在模式,那就是大陸私募學者李曜等所指的晉商,尤其是由這十大商幫之首所主導的票號。
古中國(泛指直至清末前的各個朝代)是農業社會,金融或原始的商業銀行僅於較晚期才出現。儘管如此,自「大宋之顛」以降所帶來的商貿發展,對金融業倒也産生一定的需求,到19世紀的清朝,商業和金融總算能佔GDP約14%和3%,而農業就佔55%(劉逖,2009)。
山西銀行的代表
明清出現了多種金融機構的雛形,如典當(即今日的當鋪/抵押貸)、錢莊(小區貨幣兌換店)、印局(小額消費貸)和賬局(工商貸)等。這些原始形式的機構,是後來的、現被稱為「山西銀行」的前身,而山西銀行的代表,正正是票號。票號,是可收傳匯票(票)的機構(號),是《經濟學人》指在全球範圍內「最早的金融科技之一」。在清朝中後期,票號已成為金融巨擘,以至才有道光皇帝所賜的御牌「匯通天下」。
清朝盛世裏國內和國際貿易有長足發展,票號因此獲得豐厚的利潤;而後來各個戰事的賠償金,也推動對遠程資金的調動和兌換的巨大需求。整合史料,自1823年山西省平遙縣成立的第一家票號「日昇昌」始,全國約30個票號加總的收入,迅速坐大,從1840-50年間對比清廷稅賦收入的3%,擴大到該世紀末對比約三分之一。
再用今日的語言和單位來表達票號的年收入,並與當代的人均GDP對比。為此,得借助「國際元」和「購買力平價」等工具,把清朝的貨幣單位「両」,轉換為2018年經購買力平價調整的人民幣。於是,用2018年經調整的票號營業額,是平均的2.17億元人民幣,大約是今日的城鄉商業銀行的規模。再進一步對比,票號的平均年收入,約為當代人均收入的58646倍。
票號的風投DNA
之所以説票號是今日中國風投的祖先爺,是因為票號治理結構中的兩種特徵。具體來說,其「東夥合作制(僱主員工的合夥關係)」以及「頂身股制度」(內部持股制度),被視為是現代私募基金約定有限和普通合夥人的合夥制,以及和管理人的附帶權益的先驅。有學者更形容票號運用同股不同權的雛形,來繞過著名的「Jensen’s代理難題」。
另外,票號亦具有商人銀行及私募的投資行為特徵。票號在本業外,也涉足紡織、印刷和採礦業等外延發展的戰略投資,這些行業乃當代的高精尖產業,當中有控股投資、合資和少數股份投資。這都預示着現代私募股權喜歡的「追加投資」(bolt-on),並展示他們那買賣資產、而不是併購經營這種金融屬性。
然而,像捕鯨業這遠方的同行一樣,作為民間的金融創新,票號經受不起時代的考驗,抵禦不了清皇朝的衰落、辛亥革命後的動盪,以及外來銀行的進襲,於上世紀40年代,最後兩家票號下閘關門。
要看本土私募巨頭的風采,不得不等待半個世紀後的90年代末。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