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解密：反歸、跟手

反歸（fan⁵⁵ gwɐi⁵⁵）

筆者在拙著《粵語古趣談三編》的「返歸」條指出，我們解作「回家」的「fan⁵⁵ gwɐi⁵⁵」當作「返歸」，並引《太平廣記》的文字作證（詳該條）。然而，原來「fan⁵⁵ gwɐi⁵⁵」的更早書證見於《韓非子》，而且寫作「反歸」。（粵語詞彙研究所：返歸）

《韓非子‧外儲說（左上）》︰

鄭人有欲買履者，先自度其足而置之其坐，至之市而忘操之。已得履，乃曰︰『吾忘持度，反歸取之。』

又同書《十過》︰

昔者智伯瑤率趙、韓、魏而伐范、中行，滅之。反歸，休兵數年，因令人請地於韓。

原來古書上的「反」往往有平聲讀法，音同「翻」、「幡」、「番」等字。現在略舉數例如下。

1. 「反切」的「反」讀平聲，其另一寫法「翻切」可證。
2. 「平反」的「反」，今日粵音常被誤讀成陰上（第二聲）

「fan³⁵」（音同「往返」的「返」），實則當讀陰平「fan⁵⁵」，音亦與「翻」、「幡」、「番」等字相同。今亦舉數證如下。

1. 《史記‧平準書》︰「杜周治之，獄少反者。」唐 司馬貞《史記索隱》︰「『反』音『幡』。反，謂反使從輕也。案︰劉德為京兆尹，每行縣，多所平反，是也。」
2. 《漢書》卷七十一《雋（不疑）、疏（廣）、于（定國）、薛（廣德）、平（當）、彭（宣）傳》︰「京師吏民，敬其（黃氏案︰指雋不疑）威信。每行縣，錄囚徒還。其母輒問不疑︰『有所平反，活幾何人？』（如淳曰︰反音幡。幡奏使從輕也。）」
3. 宋‧蘇轍《曹郎子文赴山陽令》詩︰「囊空口眾不堪閑，卻喜平生得細論。鶴髮進封償舊德，彩衣聽訟勉平反。楚風剽疾觀新政，浙水蕭條詠舊恩。記取老人臨別語，茶瓢霜後早相存。」

詩中「閑」、「論」、「反」、「恩」、「存」為韻，可知當中的「平反」確實讀平聲。

清 周兆基〈佩文詩韻釋要‧平聲‧十三元‧「反」字〉︰

斷獄平反。《漢書》作『幡』。通『翻』。

我們熟悉的「弄巧反拙」，原來在某些古文獻中，當中的「反」卻作「翻」。如：

1. 關漢卿《劉夫人慶賞五侯宴雜劇》第二折︰「趙太公弄巧翻成拙。」
2. 《三國演義》第五十五回︰「兩番弄巧翻成拙，此日含
   嗔卻帶羞。」

綜上所述，《韓非子》中的「反歸」的「反」，粵音絕對可以讀平聲「fan⁵⁵」，而「反歸」就是「fan⁵⁵ gwɐi⁵⁵」。（粵語詞彙研究所YouTube頻道：返歸）

跟手（gɐn⁵⁵ sɐu³⁵）

《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跟手」條︰「<方>隨手……隨即……」粵語正有「跟手」一詞，如「麻煩你出去嘅時候跟手閂返道門」就是「麻煩你出去的時候順手關門」的意思。原來「跟手」這個詞也有超過100年的歷史。

白維國《白話小說語言詞典》「跟手」條︰「接着；隨即。[例]跟手坐堂，把四個人抬上來。（《文明》‧四）跟手看見三老爺掀簾子進來，大家接着。（《官場》‧五）他跟手把一封銀子打開了。（《負曝》‧二八）」（黃氏案︰《文明》指《文明小史》；《官場》指《官場現形記》；《負曝》指《負曝閒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