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時的唯一天堂便是花園街。
那時我住太子道,媽媽婚姻失敗、多病,活一天是受多一天苦。她天天去街市買餸菜,算是做人有了目標也算強身健體。花園街當時是街市,間中也有些流動小販來賣賣衣物、小玩意兒,如果是周末,我們母女倆會結伴去花園街遊逛,是我唯一的娛樂。
母女倆的親密時光
自懂事以來,父親已離家,周日從來沒有節目,哥哥們也去了留學,只有我們母女倆,去花園街就是親子活動,也是讓我盡盡女兒的責任,為媽媽拿一些重物(例如橙)回家。媽媽的關節炎令她很難手拿重秤的餸菜步行回家,很多次她在中途要請同方向走的路人幫手拿一段路。
如果是周末,我都會跟她去買菜,負責拿那一打甜橙,沿路上又可以說些家常話。印象中,媽媽長期服用鎮定劑,這段由花園街步行回家的太子道,便是她最可以寬下心說心底話的難得時光。
我跟了去買菜也有收穫,那時候的流動小販,可真是不知道哪裹來的貨源。小時候幾位哥哥留學,家裹消費便是省吃儉用,能在那裹買條牛仔褲、一頂時髦的冷帽,已是高興好幾星期。其實那種檢到寶的快樂回憶,是心理學家說的「聯想的歡欣」。往後的日子,一遇上心裹悶悶的,我便想去花園街,其實買不買到心頭好已不再重要,圖的只是那份兒時的歡欣。
女兒出世了,花園街撿回來的小小連身衣,上面的可愛貼布小動物,讓我從生活中的不愉快跳出來,小BB女兒穿什麼也跟她風牛馬不相及,可對我這位單親媽媽卻是一大娛樂,一件又一件,換了又換,她便是我的大洋娃娃。
撿到寶的快樂心情
後來,孩子步入青春期,花園街已經不是街市,也不是鄰近,卻一次又一次去逛,原因是想找尋那種撿到寶的心情,那時香港還是做出入口貿易,寫字樓的貨辦很多流落花園街,那些外國名牌貨,香港人不知道,去到花園街,便是撿寶過程的一大樂事,未必有齊尺碼,靠的只是緣份,撿到了寶,是八成自我滿足,兩成才是實用價值。孩子也跟了我去嚐撿寶的過程,逛完花園街回來也會樂上好陣子,雖然撿到的寶很快便打入冷宮,或者根本沒有實用價值,一次也沒穿過。
但我和母親的親密,同樣地藉着了花園街,建立於我和孩子之間,三代的撿寶習慣延續,又把我們祖孫三代於我們的回憶中連起來,孩子出生時母親已逝去,我們三代人繼續陶醉在那亢奮中,我和母親的最快樂時段,竟然可以在我母親不在的時候重活在我和孩子之間。
最近因為心煩,又去了花園街,發覺已不再是那回事,如今只我一個人,看見那些和淘寶網購比較下已不再多樣化的貨品,再沒為我帶來驚喜,簡直是有點浪費光陰的感覺,沒有和母親或孩子在一起的花園街,只是一條賣廉價貨品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