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可以肯定,我們看來要回到過去那段糟糕的日子了,當時行政長官梁振英和反對派相互之間成見之深,以至雙方甚至不承認彼此的存在,更不用說對話了。結果,梁振英在2016年12月宣布他不會尋求連任時,他的政治對手──很多反對他的人──竟額手稱慶。
林鄭月娥在2017年的小圈子特首選舉中獲勝──這並不意外──提出即使反對派支持她的對手曾俊華,也希望香港政治的毒性會降低。反對派立法會議員在創作了“Anyone but CY”(「除了梁振英,誰都可以當特首」)這一金句後,便決定對這位新任行政長官不那麼敵視了。
的確,林鄭通過接觸反對派,享受了特首選舉後長時間的政治蜜月期。她甚至出席了民主黨的周年黨慶,這與梁振英形成鮮明對比,後者甚至沒有獲邀參加此類活動,又命令受邀的高官抵制民主派。然而現在,林鄭月娥5年任期剩下不到兩年時間,她與反對派的蜜月期已瀕臨破裂。
永遠不會有完全和諧或長時間的蜜月期
正如我之前所說,在香港這個自由的社會中,行政部門和反對派之間永遠不會有完全和諧或長時間的蜜月期,而立法機關則由直接和間接選出的議員組成。所謂的泛民主派長期以來一直表現得像反對派,而與政府友好的黨派幾乎總是站在政府一邊。
從本質上講,民主政治更多的是對抗而非妥協。儘管香港的政治體制並不完全民主,但民主足以產生反對派,其成員由選民選出,他們渴望全面民主,不信任北京。這使得對抗而非妥協成為慣例。
儘管反對派的角色就是反對(而且反對派在梁振英管治期間以敵對作風行事),他們也希望與林鄭重新開始,以便在梁振英後的日子,修補深層次的社會撕裂。反對派立法會議員在補選失敗後也得出結論,泛民主派的支持者希望他們也關注民生問題,而不僅僅是民主議題──特別是在失敗的佔領運動破壞了完全民主的希望後。
那麼,為什麼林鄭月娥(她也希望把注意力放在民生問題上)和反對派之間的親密關係會漸行漸遠?反對派立法會議員屢次在電視訪問中告訴我,他們並不尋求也不想與林鄭建立親密關係。他們只是希望在相互尊重的基礎上建立更友好的關係,令雙方能夠了解彼此關注的事情,以便更容易解決問題。
然而許多反對立法會議員私下告訴我,林鄭「變了很多」,特別是最近幾個月。她已經變得相當傲慢自大,因為她相信自己得到習近平主席的完全信任和支持。這些反對派議員指出,去年10月,港珠澳大橋舉行通車儀式時,林鄭與習近平並肩,先於職位比她高得多的內地官員進場,與論資排輩的中國官場規矩明顯有別。
我不知道林鄭是否真的變得傲慢,因為我只在酒會上,以及當她來到我的TVB節目時才看到她。但是現在她更傾向於事先不考慮後果而以傲慢的方式說話和做事。我無法相信,有反對派議員抱怨被排除在與建制派議員討論提高長者領取綜援年齡的會議後,她竟然嘲笑他們是「嫉妒」。
她最初拒絕在長者綜援的議題上看到反對派議員,這在很大程度上破壞了雙方在林鄭當選後享有的親切關係。工黨議員張超雄甚至說,林鄭和反對派之間的關係已經跌到最低點。當她因為長者綜援年齡從60歲提高到65歲,在立法會面對尖銳批評時,她尖刻地提醒反對的議員,他們已經投了支持票,令他們的憤怒更火上加油。
林鄭愈來愈不受歡迎
林鄭的受歡迎程度,一直穩步下降至有紀錄以來的最低水平,最近一連串令人尷尬的議題,令情況進一步惡化,甚至建制派議員也加入反對行列,投票否決提高長者綜援年齡的議案,逼使林鄭提出補救措施,但議員尚未接受林鄭的妥協。
建制和反對陣營同樣聲稱,會投票反對政府通過調整票價來緩解過海隧道塞車的方案,逼使林鄭撤回「三隧分流」議案。即使這兩宗令人尷尬的急轉彎事件正在發酵,政府也因處理去年預算案中宣布向合格申請人派發4000元的辦法而受到輿論公開抨擊,財政司司長陳茂波被逼道歉。
同樣地,由於政府對流感爆發處理不力,當局遭到公眾毫不留情的批評,事件暴露了醫院長期不足病床和護理人員。過勞的護士在政府總部外抗議,一位憤怒的醫生把人滿之患的醫院,比作過度擠擁的「茶樓」。林鄭因此不得不注入一筆5億元應急撥款,以幫助醫院不堪重負的流感病人數量。
兩天前,林鄭承認對「近日發生的民生事件」的執行處理,讓市民質疑政府的管治能力,她有所反思;而反對派自然會利用所有這些事件,將林鄭月娥的政府形容為完全無能為力,與市民脫節。我不知道林鄭月娥和反對派會不會,或何時會回到彼此曾經擁有的親切基礎上。林鄭大可減少用驕傲或諷刺的字眼;反對派則不妨想想,回到梁振英管治期間對立的日子,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原刊於《信報》EJ Insight,本社獲作者授權翻譯刊登。
!docty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