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哥哥小時候就讀的是一間由教會辦的寄宿學校。每天定時睡覺起床，十分有規律。但全年中有一天例外：在聖誕前夕。那天晚上仍是按時上床，在11時多全部叫醒，梳洗穿衣，齊往參加子夜彌撒；因為據稱耶穌是在晚上12時出生的。哥哥說他最緬懷這一天，原因是彌撒完後未回去睡覺之前，每人都有一杯熱騰騰的「唂咕」，加上幾片餅乾。在寒冷的12月，半夜三更，小孩子能有這些不尋常的美食，吃起來特別滋味。
曾有一段時間，香港的茶餐廳有「唂咕」這飲品供應；現在也有，只不過一般稱作朱古力。很多人都愛吃朱古力；但一般曾畜養寵物的人都知道，那不可以給狗貓喂食。因為朱古力含有一種叫可可鹼（Theobromine）的東西，能影響牠們的消化系統和心臟；若牽涉到的份量大，甚至可以致命。
朱古力中的可可鹼成分，來自可可豆（Cocoa bean）。對人類來說，可可鹼不但無「毒」，適量的進食，甚至有益，可助減低血壓和利尿。但孕婦不宜多吃；連咖啡也須戒。對她們來說，更壞的是咖啡中的咖啡因，那能破壞「縫隙連接」（Gap Junction），從而可令懷中的胎兒心律不整（Arrhythmia）。
簡單解釋。在心臟中、心房與心室之間以至連接血管之處有心瓣。心瓣像水管中的閥門，憑一開一關能調節血液的流動。心肌的收縮擴張，屬身體中「自主神經系統」（Autonomic nerve system）之一；換言之，乃是不靠意識控制的。
然則心肌的活動是怎麼樣達成的？靠的是心肌細胞的操作。這些細胞之間，有一類叫「縫隙連接」的通道，經這些通道之間的電流，心瓣不停地、有規律地開合，從而適當地控制心的「跳動」（泵血）。咖啡因能破壞「縫隙連接」；有些人飲了太多咖啡後，心臟會感覺到不舒服，心跳加劇。胎兒的「縫隙連接」功能，對咖啡因更是敏感（J. Appl. Toxicol., 24 Aug 2015）。
咖啡因抑制壓力素 促使尿頻
我有一個朋友，從來不喝咖啡。那不是因為他不喜歡咖啡的味道，而是他知道自己根本吃不消。曾經有一次，他午飯時喝了一杯，之後在巴士上，感到從來未有過的難受，心臟跳得極不規律， 同時冒冷汗；他自此把咖啡戒了。
剛才說了，咖啡中的咖啡因能破壞心臟跳動（泵血）時的細胞「縫隙連接」，令心肌細胞的操作失去規律，不能適當地控制。
咖啡喝多了，會促使尿頻。稍解釋。腎臟中有大約百萬個用以過濾血液的組合，叫腎元（Nephron）。每一個腎元包含了腎小體（Renal Corpuscle）和腎小管（Tubules）；在前者中有腎小球（Glomerulus）。腎小球負責過濾血液。它能過濾的東西，是一些分子量在53000以下的物質，包括水分。水的分子量只是18。所謂過濾，是指從血液中被分離出來。
血液中的水被分離出來，那麼，血豈不是會變得很稠？不會。因為腎小管會回收腎小球過濾物（Glomerular Filtrate）中的水。腎小管細胞內有一個水通道。水分進入腎小管細胞後，經水通道從細胞返回血管中。不過，這一個水通道並不是一個永久性的身體結構，而是臨時設施，因需要才會組合出來。怎麼樣組合？在機制上，下丘腦分泌出一個叫壓力素（Vasopressin）的小蛋白；壓力素促使水蛋白（Aquoprotein）組成水通道。
咖啡因能抑制下丘腦分泌壓力素。因此，飲了咖啡之後很快便要小便。不獨咖啡如是。茶中也有咖啡因，因此也利尿。
咖啡對身體的另一個影響，是它可以促使胃潰瘍。要解釋，須先指出一個現象：胃負責消化食物；那麼，為什麼胃不會消化了自己？原來，胃的上皮細胞能分泌「黏蛋白」（Mucin），後者黏附在胃壁上，作用是阻擋胃酸、保護胃壁。可是，咖啡因能抑制上皮細胞分泌黏蛋白（Biochim. Biophys. ACTA, Vol. 1356, pp. 198-206），於是把這金鐘罩部分撤走了。
原刊於《信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