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前後,曾盤點一下自己的一生,「四書人生」這四個字,可以概括了。
如今,活過70歲,雖算不了什麼;但個人一生的事功,大體可作個總結。出於這種心思,幾年前,一次與鄧偉雄兄聊天,說到退休後如有閒情,以「四書人語」為題,寫點舊憶,懷人紀事,娛己樂人。不圖鄧兄有心,告訴他的泰山饒宗頤先生,並捎來饒公手書的「四書人語」的題簽以相贈。並說饒公問起,我是否在研究「四書」?經鄧兄解釋,饒公才為之莞爾。饒公與圖書打交道百年,對圖書感情之深,可想而知。或視我為小同道,故賜題簽,以示鼓勵。可惜書尚未寫成,未及回饋,饒公已歸道山。思之,不無戚戚!
人生離不開聯合出版集團
我所自謂「四書人生」者,是看書、編書、賣書和寫書。這四書,看書和寫書,是自己的事;編書與賣書卻離不開服務愈30年的香港商務印書館和聯合出版集團了。從事編輯出版的「編書」與從事圖書經營的「賣書」生涯,主要是在商務印書館。在集團,主要工作是在管理和經營。
聯合出版集團為慶祝成立30年,要編輯出版一本以作者撰稿為主的紀念集。以從事圖書出版和經營的企業來說,是最恰當不過了。出版家陳原先生生前,無論見諸口頭或文字,老叨說「作者是出版社的衣食父母」。我的理解是,作者的著作,不一定會為企業帶來贏利,甚至會賠上本,尤其現今的出版業。但是,作者和他們的著作,卻是出版社存在價值的「衣食父母」,是編輯和出版社理所珍惜的。出版社的聲譽和歷史地位,是擁有多少好作者,出版過多少好書。在經營上能持續發展,就了不起了。
紀念集的主事者,向我邀稿,這就讓我猶豫了。退休前後,雖然在三聯書店和商務印書館都出過書,但在集團的身份,仍是舊員工,與紀念集由作者撰稿的設想,不大相乎。經主持者一再說明,難於推卻;再看看撰稿者的名單,觸「名」生情,幾十年的編書生涯,一個個作者的因緣,連想翩至,不能自己,更欣然接受了。
為紀念集撰稿的作者,於我,大都認識和熟悉,相信其中過半,在編書和出版上,有過不同程度的合作。要說起來,作者和編者,每一本書的合作,都有一段交往的情節,對所涉的文化內容,都迸發過交流的火花。無法在此一一細說。在這裏,最想對幾十年合作過的作者,不管是否在紀念集上撰稿的,衷心的說句,「多謝!」是您們豐富了我的「四書人生」。
作為集團屬下出版社的一位作者,亦想說說。
我個人的第二本學術著作《五四新文化的源流》,首先是在香港三聯書店出版的。這也是我在集團屬下出版社出版的第一本個人著作。受了陳原先生的教誨,在職時不要在自己轄下的出版社出書,以茲避嫌。在我動手撰寫《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源流》這本稿時,日常工作已異常忙碌,只能在晚上工作應酬後熬夜的撰寫,所以此稿的撰寫,持續了好幾年。出於關心,時任香港三聯書店的總經理總編輯董秀玉女士,幾乎每次見面,都問起我這本稿的撰寫情況,我也如實奉告。書中有幾個篇章,我曾分別以論文的形式,在學術研討會上發表。大董,自董秀玉受邀來港後工作,我一直這樣暱稱她的,或許聽過學術界朋友的反應,有次很正式的向我提出,要我將這本稿交她出版。董秀玉女士,是學術文化界著名的出版人,交遊廣闊,深得學術文化界的尊重。得她法眼邀稿,自然喜不自勝。她的提議,也成為驅使我趕撰這本稿的動力。記得稿本完成交出後,我當時感覺身體,有點虛脫狀態。這本著作不僅出版了,無論封面設計和製作,我都稱心滿意。書出版後,在學術界亦受到廣泛的注意。當了幾十年的編輯,大董和三聯書店(包括了北京三聯書店)給我出版了這本大概是此生最重要的學術專著,一直心存銘感。由此書的出版,亦真切體驗到一位作者,能得到出版者的賞識,而出版了一本稱心滿意的著作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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