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單身時,跟女友交往和分手,都會去找一位好友。
「這個是『天菜』!」
「這個怪怪的!」
「她主動說要跟你去爬山,就代表對你有興趣!」
他總是很誠實。
在高中認識好友
有一次我跟女友吵架,找他訴苦。他聽着聽着,安祥地睡着了。
這位好友,是我高中同學衷曉煒。聽過我廣播的,都知道我叫他「曉煒老師」。
我們常一起做的事,是「掃地」。
高二那年,校慶園遊會前夕,我們一起掃教室,迎接明天光臨的女校同學。
園遊會當天,他負責烤甜不辣,我負責幫女生看手相。
我都引經據典,解釋女生的命運。比如說一位女生的掌紋乾淨,主線特別明顯。我會說:「你這是『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的命。」
洩漏天機很累,所以王半仙看了幾個人後會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請衷半仙接手。
高中畢業後他唸商,我學文,聯絡就少了。大學畢業前夕,我在校園撞見他在拍畢業照,合拍了一張。
然後我們就失散十年。
十年後在醫院重逢
33歲時,我們在台大醫院重逢。他爸爸和我爸爸,同時住院。
他爸爸不幸先走。他在醫院的後停車場搭了一個臨時靈堂。我遠遠走去,看到他在掃地。走進去,地上一塵不染。我想說些安慰的話,但說不出口。只好幫他掃,已經乾淨的地。
後來他結了婚,生了小孩。我單身,繼續當個小孩。
幾年後某一天,我竟然租到他家樓上的房子!我們變成鄰居,才又開始聯絡。
他雖在銀行上班,卻對歷史有興趣。當時我主持廣播節目,就請他來聊歷史。
我們又開始「掃地」。因為我們聊歷史的方式,是插科打渾、嘻笑怒罵。沒還原歷史的真相,反而揚起更多塵埃。
好友幫助我的下半生
後來,我們同時遇到中年危機。於是一起去梅花湖參加鐵人三項,到墾丁跑馬拉松。他總是跑我前面,但我並沒有因此而加快速度。
他急了,幫我介紹過幾位好女生,可惜沒成。他放棄了。
然後我介紹我最後一位女友給他認識。
「就是她了!」他鐵口直斷,跟當年園遊會時幫女生算命一樣堅定。
我們都在乎好友怎麼看自己的另一半,但未必會照他們的意見去做。
我唯一聽曉煒的一次,就是我太太。
在《我單身的最後一年》中,主角明麗跟好友春芸有一段對話:
「為什麼連試都不試?」春芸說。
「就沒感覺囉……」明麗說。
「你寧願回家一個人,吃冷凍庫的東西,也不願吃剛出爐的多士?」
明麗點頭,「吃冷凍庫的東西,沒有牽扯。」
「誰說的?好的冷凍披薩微波後還是會拉絲喔!」
這不是曉煒跟我的對話,但是他給我的靈感。
所以書出來後,我第一個給他看。
他竟然寫了一篇書評!
他還是像當年一樣誠實,第一句話就說:
「拿到王文華的新書,原本是想作為周末午後,斜在沙發上消閒,速速翻過一遍就完事的……」
然後他寫了些不同的觀點。
讀曉煒的書評,我依稀看到園遊會中那兩個幫女生算命的男生。其實那從頭到尾都是騙局!我們哪會算命!我們只是善用自己無害的外型和高分的國文,偷摸女生的手!
曉煒老師和我都沒有算到,後來他和我的人生是如此不同。更沒想到,最後會這樣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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