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一位參加了自然體驗活動的中年女士,帶着疑惑的語氣問我:「那一幅放着一隻蟬蛻的卡紙,也算是一幅畫嗎?」這一提問,打開了一段內涵豐富的對話,讓參加者一起思考,何謂一件藝術作品。
提問的背景是這樣的,我獲邀到廣西南寧,參加第二屆廣西自然教育論壇,參加者有100多位來自廣西及鄰近地方,都是正在從事或關心自然教育的朋友。自2014年舉辦了第一屆全國自然教育論壇以後,愈來愈多人和機構,投入自然教育的行列,國內的家長也愈來愈關注提供自然教育活動的機構。
讓參加者投入自然
這次論壇,我是要分享自然學校的辦學理念和實踐經驗,及一個自選的自然體驗活動,活動地點在廣西民族大學,一處寧靜又充滿自然氣息的校園。活動由改自然名稱開始,然後喚醒熱忱及集中注意力的遊戲,到直接體驗的活動,目的是讓參加者投入自然,並且能在自然的環境中,得到啟發。
直接體驗的活動是「大自然照相機」,二人一組,一人合上眼睛,扮演相機,另一位是負責帶着「相機」到處拍攝的攝影師,共拍照三張,然後角色互換,最後回來,由相機負責把最好的照片沖印出來,方法是用顏色筆把剛才拍到照片,把認為最美的一張相,畫在卡紙上。有人很花心思畫,也有人對自己的畫功沒有信心,只是隨意畫了幾筆。當所有人都畫完,我請大家把手上的「照片」放在前面展出,「照片」放成一個圓形,供大家細心欣賞。
大家都看過以後,我請大家分享一幅看過,覺得很美或很深刻的照片(其實是一幅畫)。而那位中年女士,便是在這時候提問文首的問題。提問過後,我並沒有立即回答,但有二人搶着說,當然是一幅畫,並且分別放上一塊樹葉和一個松果。除了提問的女士,也有另一位正從事自然教育女士,也注意到這幅「蟬蛻畫」,很驚訝的說:「怎麼有一幅立體畫的呀!」
似乎這麼簡單的一幅蟬蛻畫,為大家帶來不一樣的發現和體會。我沒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反問她:「若不是一幅畫,那這算是什麼?」近年我發現,人很多時是帶着觀點看事情的,蟬蛻畫是不是畫,並不重要,反而女士如何看待畫作的觀點,更值得我們探索。她表示因為不知道,才問啊!我再問:「那妳認為怎樣才算是畫?」她一時不語,似乎一直深信不疑的東西,正在被我挑戰。
沉默了一會,有人開始回應,表示自己畫功不好,早知道能這樣,便如法炮製,多快好省;也有人說原來自己對畫作有很多條條框框,其實這樣也可算是一幅畫啊!也有人問,這是誰放的?這麼有心思。一時之間,大家也熱烈討論起來。想不到,這麼一幅蟬蛻畫,引起大家的關注和反思,真是意想不到的收穫,熱烈的討論和分享,總是我最期待的時刻,我讓大家發言,也問一些問題,促進大家思考。
與其責罵 不如欣賞
我說那女士這麼一問,讓我想起一個故事,故事是這樣的:台灣一所另類中學,有一位很受歡迎的視藝老師,每一個上過課的同學,都表示很喜歡,一位頑皮搗蛋的學生,決定選修這門課,打算為難那位視藝老師。第一堂課,老師每人發一張白色畫紙,請大家隨意畫,畫什麼也可以。調皮學生聰明,捉緊機會,拿着那張空白的白畫紙,大模大樣的交回去,說是他的作品。老師一看,心生奇怪,不明所以,但又不敢直言孩子不是,便故作細心欣賞數分鐘。一心在等老師發脾氣的學生,見老師認真欣賞,也覺奇怪,只好等待,但時間久了,心感不耐煩,便催促老師,問收不收他這份功課。老師不語,過一會,便問學生:「你這作品都蠻特別的啊!只有一張白畫紙,未見紙上畫有任何東西,請問你這作品,何特別之有?它想表達的是什麼?可以描述作品的特點嗎?」老師這一問,大出學生的意料之外,一般老師,準會當頭斥責,發回重畫才對啊!怎麼竟還認真欣賞,並且刹有介事的問問題。心感這老師也夠古怪,但又不甘服輸,開了個頭,總不能這樣認輸回去,於是在老師面前胡扯一番,說什麼畫紙上有不同的光影效果,不同角度,會有不同感觀印象等。老師也認真追問,並且請同學為作品命名。事以至此,同學也只好硬着頭皮,改一個名,叫「留白」。而老師也大叫好,這樣一問一答,把一個開玩笑的惡作劇,變成一個認真的藝術觀點的交流。
事後老師表示,他是知道同學有意留難,也許他不能教同學的作畫技巧,但透過對話,也可以提升同學欣賞藝術的能力。而同學也心生佩服,老師能處變不驚,而且也確實開啟他對藝術欣賞的能力。
我說那蟬蛻畫,是有一位參加者不經意地放上去,我看那一隻小小的蟬蛻,佔畫面的小小部分,空白的地方,卻反而引我注意,便放在畫廊上,供大家欣賞。沒想到,這小小蟬蛻,引起大家熱烈的討論,對思想框框的深思,對突破規條界線的可能,有這麼一次深刻討論和分享,實屬難得。
最後,經由這一天早上的體驗活動,大家對情意自然教育有更深刻的了解,活動本身並不特別,任何一個看過書的導引的導師,都能帶領。但導師能否把參加者,帶到更深一層的體會,除了對自然有更深的體會外,還能讓參加者認識自己多一點,才更是情意自然教育的真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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