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香港中文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陳健民於2014年9月28日發動佔領運動,今天判刑。陳健民串謀犯公眾妨擾罪罪名成立,煽惑他人犯公眾妨擾罪罪名成立。本社分享陳健民他在2018年11月14日,香港中文大學最後一課(思托邦第14講)的內容,將分四篇刊出,本篇為第一篇。
教書20多年,我認為自己在講壇上算得上瀟灑,但是今天我第一次緊張。剛才腦海一片空白,不知道今晚要說什麼,因為很激動,見到很多同學,舊的、新的,也見到很多朋友,特別在佔中路上的夥伴,十分多謝你們來到支持我,所以很激動。
我要說幾句普通話,特別要感謝一些從外地來的朋友,今天大概有七、八位朋友從台灣飛過來,明天早上還要趕回去上學,還有一部分從大陸來的朋友,還有從澳洲來的朋友,都是為了今天晚上,所以特別感謝你們。
今天很多人到來,除了想聽我最後一課,相信亦有很多人想藉此機會,表達對「雨傘運動」的支持;我亦藉此機會想說,場內有幾位佔中組織者,下星期一要面對審判,我想大家向他們致意(掌聲響起),戴耀廷、朱耀明牧師、張秀賢、陳淑莊、邵家臻、黃浩銘。
特別跟戴耀廷和朱耀明牧師走過一段很長的路,我真切見到他們的無私。多謝你們。(掌聲)
特別要感謝我的外母,她80多歲,支持這個運動(掌聲),佔領期間,我在金鐘睡了幾十天,她天天熬湯給我喝,還到金鐘派單張。80多歲,最厲害是由始至終她沒有一句埋怨我給她女兒那麼大壓力。有其母必有其女,她的女兒也很堅強,十分感謝我太太(掌聲)。
非常感謝能為我辦這次演講,保松第一次送花,我學生都是第一次送花,我作為男人第一次收到兩束花,很驚訝。我星期一開始受審,天天也要上法庭,審訊一直到12月底,接着我們要等宣判,結果非常不確定,因為我們看不清準則,哪些人要坐牢或不用坐牢。在這種不確定的情況下,我寧願輕身上路,不想為同學或家人帶來太多混亂,所以我已經向大學請辭,大學亦批准我在 2019年1月1日提早退休,但因為我們要上法庭,這是我在校園的最後三天,所以正是時候向大家告別。
離別時刻,坦白說我沒有怨恨,也沒有悲哀,只能說我今天很感動,超出自己的想像。以我一個在佔領期間都很冷靜的人,今天是第一次比較激動,這時刻我只有感恩,我十分感激可以在這裏讀書,我感激這地方給我機會,教導眾多學生並參與社會,所以我現在只有感激的心。(哽咽、掌聲)
今天我很想感激一些曾啟蒙我的書和人,特別給同學和朋友分享,這些書和人都在我讀大學那幾年對我影響深遠,我很想藉此機會向啟蒙者致敬。
我1979年來中文大學讀書,走過如此漫長的路,談啟蒙我的書和人,或會有點走馬看花。但每一本書、每一個人,真的在我人生裏有如一盞燈,帶領我在黑暗中一步一步往前走,特別是走上爭取民主的路。究竟什麼事、什麼人、什麼書,使我認為自己可以全情投入?我希望能夠跟大家分享。
社會意識的啟蒙──金禧事件
第一件事。在我唸中學預科時,香港發生了一件事情,成為我人生一個轉捩點。那事件叫做「金禧事件」。學校門前,有一位已畢業的師兄在派單張,他對我說:「陳健民,你是學生會會長,現在為了金禧事件,我們在罷課,你要為這件事表態。」
我說:「表態?我只是中學生!」拿着單張要我表態,我真的不懂。
那時候是七十年代,我這類人不易入大學,我的中學,文組有一個入大學,理組也有一個能入大學,讀書好的不會搞學生會,無機會入大學的就去做學生會,我做學生會還當會長,即是最難考入大學的一個。
表態?我回學校問校長,說校外有位師兄派單張,說有一件金禧事件要我表態,是什麼一回事。校長說:「你不用理會,這些人搞事、搞亂香港。」
「搞亂香港」,是否很耳熟?(眾笑)我回去再細想,不可能吧,我們一年才有一人考入中文大學,我們只考中文大學,那年代我們不敢考港大。那年代考得上大學的,我們視為英雄,他怎可能會搞亂香港呢?我感到不很舒服,拿着單張開始細看,原來那個星期日維園有集會,我於是想,是否要參加集會,弄清楚是什麼一回事,但是那時我怎麼夠膽參加政治集會?特別我家家教,自小教導,千萬不要理會外間的事。
我不敢去,但查看報紙,發現當天原來有繪畫寫生比賽,我就帶着兩個弟弟跟媽媽說,我帶他們兩個去維園參加寫生比賽(眾笑)。我就把他們安頓在草坡,起了草稿,叫他們別亂走自己畫,然後自己就跑去參加我人生第一次集會;你不要說我什麼,這兩個弟弟後來修讀藝術和設計(眾大笑、鼓掌),完全是那一次我啟蒙了他們(眾笑)。
我就坐在維園涼亭內聽演講,一直聽,感到台上說話的人很有道理,當時我其實不知他們是誰,很多年後才知道那個人叫司徒華,但當時卻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搞罷課的人就在坐這裏,黃顯華教授(掌聲),他後來成為了我們的大學教授,這些人當時我全不認識。
當晚我徹夜未眠,為何會這樣?對當時的我而言,諗完中學就要準備找工作,我感到很迷惘,不知做什麼才好。我又發覺這樣一件事我也無法判斷,為何校長說他們搞亂社會,但我又覺得他們的話很合理,他們只要求學校更加透明公開,為何不可以呢?
我很少失眠,那一晚再三思量,是我人生的轉捩點。我認為,若我這樣就踏足社會,何以面對我的人生?那一晚我作出一個決定:我要入大學(眾笑),啊,做決定很重要的(眾笑)。我就此考入大學了,有位中學同學,當時看到我的高考成績,說全班同學要夾錢覆核我的考卷(眾笑),他說不可能的,平日中下游的人忽然取得幾個 A,難以置信,其實是自己覺得需要讀書,金禧事件影響我很深遠。
為何我要讀社會學,因為我不了解社會,所以讀社會學;其實我不知道社會學是什麼,但因為不了解社會就讀社會學。最重要我覺得讀書能夠培養獨立思考能力,這是我入大學前給自己很清晰的目標。
所以這件事影響我人生真的很深遠,亦可見到社會運動對我影響如此深,以至我最後研究社會運動。社會運動的意義,不只在於能否即時改變制度,原來連一個旁觀者也可影響深遠,黃顯華也不會知道。
想深一層,是否單單一個社會運動影響我?不是,社會運動很重要,另一件事也很重要,是信仰的啟蒙。
信仰的啟蒙──烏納穆諾《生命的悲劇意識》
中學時我開始有信仰,常常問道:究竟我在世界上要做什麼?我怎樣過這一生才算有意義?當時與上帝或上天有接觸之後,我覺得,若我走一條對的路,我會有力量。為何金禧事件出現時會有這麼大的觸動,因為有個問題一直困擾我:到底一生應怎麼過?
我問自己,我只懂一件事,就是繪畫,我當時正思考是否要以繪畫為業;我很認真,真的走到重慶大廈樓下,從前沒有那麼多咖喱店,那裏眾多人在畫「行畫」,即是夕陽、有椰樹那些東西。我問他收不收學徒,工資多少?後來中學老師說,他們繪畫很機械化,你以後也不會學懂繪畫。我就很害怕,因為我很喜歡繪畫,若不繪畫,還可以做什麼?所以一直感到困擾,我開始對自己的人生有要求,覺得我要過有意義的人生。就是我目睹金禧事件時被觸動的深層原因。
很多人問我,究竟你是什麼宗教信仰?佔中另外「二子」都是基督徒,我跟他們相處這麼久,他們讓我看見宗教信仰如何體現於生命,所以很多人也認定我是基督徒。但有一次,大陸有些朋友專程送我一串佛珠,因為他們見到我第一次被捕時,帶着一本佛經進入警署,其實那是弘一大師的傳記。
我是不是基督徒呢?我被學生問了很多年,我經常不回答。
我只能說,我是一個有信仰而無宗教的人。
為何這樣說?正如我所講,宗教問題對我很重要,令我對社會敏感。入讀大學,我覺得首先要處理的就是宗教問題。我不停苦思,每次返教會,坐車會忘記下車,要坐回頭,因為腦海經常沉思宗教問題,特別開始讀哲學時,我副修哲學,很多理性問題經常困擾我。
譬如說上帝是否存在?你能否證明衪?究竟罪是什麼?如果伊甸園的蛇也是上帝做的,罪的本質是什麼?是否《聖經》內說的就是罪呢?究竟我們有沒有自由意志呢?如果有些人說你有罪是因為你有自由意志,自由意志跟上帝的全能全知有否衝突呢?這些全是我們讀哲學的人,一定經常碰到的問題。我不斷搜索枯腸地思考,我讀社會學很清楚,知道不同文化的人,接觸基督教的機會不一樣;就算同一個社會中,不同群體去接觸的機會也不一樣;不同文化之間的不同宗教,也一樣有很多神蹟奇事;同樣很多人通過他們的宗教受感召去實踐,為這個世界行公義、好憐憫,不只限於基督教。
這些問題在我腦海不斷掙扎,掙扎一天不完,我無法行動。大學第一第二年,我思考很多這類問題,不斷讀書,最後讓我碰上一些書,深深影響我一生。
第一本就是《生命的悲劇意識》,烏納穆諾寫的一本書(Tragic Senses of Life, by Miguel de Unamuno)。準備這次演講時,我找出這本在大學影響我很深的書,我仍保存,幾十年來都在身邊。我還記得,讀完這本書後,我總結了三件事。
我試圖用很多方法去理解我的信仰,最後這本書告訴我,人的理性很局限;有些經歷你很深刻,譬如說宗教經驗,但是當你想去證明它或嘗試告訴人,你發覺就算從很嚴謹的哲學角度,也不能言說;嘗試用理性去證明,很多時候也徒勞無功。所以我第一個教訓,當時寫在書邊:「人以為信仰不能自足,而求諸理性,但理性反過來否定信仰。」這是我當時寫在書邊的想法。
第二項,很多人很難接受,而我最後非常接受。我經常說,也是這本書講的,「我信什麼」其實只反映「我渴望什麼」。你說你信什麼東西,其實很難找出一個理性基礎;反映更深的,其實是我很「渴望」相信一些什麼,就是你「願意」相信什麼。烏納穆諾說,信仰的本質,其實是一個意志問題,而非一個理智問題。為什麼我們對上帝有渴望,是因為人類受苦;我們見到美好的事稍縱即逝,你看見所愛的人,可能一下子離開這個世界,你想重聚;你看見這個世界,公義有時不能得到伸張;你有些渴望,渴望永恆,渴望其他可能性,渴望來生、渴望天堂,其實反映人在這世上受苦,故有渴望。
多年來沒有跟學生說過,對我來說,所謂「我相信」其實是「我渴望」,你渴望就會見到,就是如此。
第三項我學會的,就是宗教態度和形式的問題。書中有一句很觸動我,烏納穆諾說,有些人坐在教堂內很形式主義,心不在焉,打瞌睡或什麼也好;另一些人跪在異教的偶像前誠心懺悔,這位神學家烏納穆諾說,其實是前者在拜偶像,後者在崇拜上帝。對他來說,什麼宗教形式並不重要,最重要是態度。
這說法深深觸動我這個讀社會學的人,因此我說我是「一個有信仰但沒宗教的人」,可能對很多人而言,這種信仰方式很不確定,但對我來說反而會安心立命;你跟我說那些很絕對的真理,對不起,我會感到很不舒服,反而你跟我說其實我們很不確定,我們所知的很少,我們很渺小,反而用這種方式我能安頓自己。
所以我很感謝,大學一年級時首先遇到這本書;第二本書於宗教上影響我很深,是潘霍華的《獄中書簡》。我記得當時在什麼道聲書局,常常買這類書來讀,翻來翻去愈覺沉悶,重重複複盡是那些宗教語言,直至我意外買了《獄中書簡》。
宗教信仰的啟蒙──潘霍華《獄中書簡》
潘霍華是二次大戰時一位德國牧師,他有別於整個德國教會;德國教會當年站在希特拉一方,基本上只有他與一小撮人跟整個教會對抗。這是他作品關注的問題:
「基督徒必須投入現世去實踐信仰,教會必須放棄自己的舒適和特權,敢於實踐有別於世俗的價值觀,與受苦的人站在一起。」
看到這裏我感受很深,教會是否真的膽敢與社會主流價值觀不一樣?我覺得不是,我看見今時今日的教會,與社會主流價值非常融合。
潘霍華時常問一個問題,在這時空下,誰才是耶穌?即是說如果何君堯作為一位基督徒,他說「殺無赦」另一位基督徒戴耀廷,潘霍華會問,如果耶穌在這世上,兩位誰是耶穌呢?究竟是何君堯,還是戴耀廷?
他常追問這類問題,希望信仰不是抽象的東西,你要在一種現世的脈絡中,追問信仰的意義。這麼多人在眼前,到底誰能活出耶穌基督呢?他不接受屬世、屬靈全分開,然後凝望上天,不關注地上的事。這是他的宗教觀:
“Every Christian must be fully human by bringing God into his whole life, not merely into some spiritual realm.”
只可惜潘霍華寫完《獄中書簡》後便死去,他將來要寫的書的大綱,全都寫在書內,對我很大啟發,但沒有寫出來。
佔中後,我們被捕準備受審,曾跟黃浩銘傾談,他曾經坐牢,知道坐牢的情況,他說可以帶六本書坐牢,於是我很焦急去訂書(眾笑)。讀書人很煩,第一件事就問,坐牢可否讀書?可以的,我便去訂了一堆書,準備獄中閱讀,我訂的第一本便是《潘霍華傳》(Bonhoeffer, Pastor, Martyr, Prophet, Spy, by Eric Metaxas),怎料我尚未入獄,這兩個月時間,已經讀畢整整六百頁傳記(眾笑),現在要多訂一本,要想想訂哪本。
第一本最急要讀,正因為大學時期,潘霍華的《獄中書簡》影響了我。潘霍華一生念茲在茲,是一件事:「我要真教會」,不是「我要真普選」(眾笑)。他覺得當時整個德國教會站在歷史錯誤的一邊,站在希特拉一方完全錯誤。
你會問,何解會這樣,當時就是這樣,整個主流德國教會站在希特拉一方。他說,如果你乘搭火車但去錯方向,在車廂的通道回頭跑是徒勞的。上錯火車很糟糕,他寧願跟教會分裂,和另外一些人創辦了自己的信仰群體。
他時常問什麼是「真教會」,信仰不應拘泥於教堂、儀式、牧師等事情,他覺得「真教會」當時的關鍵是猶太人問題:你是否站在猶太人一方,當猶太人被逼害時,究竟基督教會態度如何?
他的講法,就算猶太人不信耶穌,猶太人的確不信耶穌,只當耶穌是先知,不是上帝的兒子,但猶太人仍是教會一部分,你如果不能在這時空保護猶太人,根本不能實踐信仰在現世的意義,這是對教會最重要的試驗,可想而知當時他跟教會衝突之大。
書中描述,潘霍華身體力行到最後一步,甚至參與計劃刺殺希特拉,牧師不是應跟朱耀明一樣「愛與和平」嗎(眾笑)?通常都是「左膠」。他甚至去當雙重間諜,一方面和一班將領參與籌劃刺殺希特拉,另一方面又協助秘密警察刺探教會,其實是保護自己免得被捕,可以繼續做地下工作。他忍辱負重也要做,因為他認為殺掉希特拉,就是上帝叫他做的事,試想想,一位牧師可以如此。
希特拉一位將領與他們合謀,準備在一次會議中炸死希特拉,那位將領在會議室放炸彈,很多人死了,但希特拉無恙,因為會議室桌子兩邊,有很大塊鐵板架在枱面。希特拉下午開了一個記者招待會,他說我是上帝揀選的,所以炸不死;接着德國教會發聲明,內容指希特拉就是上帝揀選的,可以想像教會也能錯到這地步。今日大家看見教會的走向,一點不奇怪,教會可以錯得離譜。
潘霍華很厲害,若我是他,會感到很沮喪;我很佩服他,一個惡魔在爆炸中死不去,他仍然保持信心。
我認為,希特拉當時若被炸死,只會有第二個希特拉,因為納粹黨當時之勢尚未下落,納粹黨會說這是攻擊我們的陰謀詭計,只會順理成章換上另一個希特拉。
各位朋友,時間不是我們能掌握的,我們只能做你認為對的事,好像最後待納粹德國戰敗之後,才能真真正正摧毀納粹主義,連帶摧毀德國那種極端民族主義。凡事也有定時,亦毋須簡單地想,為何我們的行動沒有成果?為什麼壞蛋仍在揚威耀武呢?凡事有定時。
德國戰敗之前,希特拉把潘霍華送上了絞刑台處死,臨死前他說 ‘This is the end. For me, the beginning of life.’ 當時在獄中的醫生說,從未遇過一個人對上帝如此信服;另一位美國戰俘則說,一生所見最有品德的人就是潘霍華。
潘霍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一生追問什麼才稱得上教會。最後他甚至提出 Religionless Christianity 的概念,即是我不需要有一種宗教,但能否仍然有基督信仰呢?這些書籍對我影響深遠,在教會中我感到很不舒服,目睹很多人把自己的信仰收藏於細小的盒子中。他們會認為,考試成績不好要問上帝、失戀又問上帝,但對於社會上的事、歷史的事,他們從來不認為上帝在當中有任何角色。我認為教會將整個信仰收窄至如此私人的領域,令我非常不舒服,亦與我個人所想,信仰的實踐方式,有很大衝突。
所以我讀潘霍華,感到終於找到一種在教會內能認同的聲音。記得有一次在教會牧師講道後,我上前跟他說:牧師!牧師!你今天講道,拼命說什麼三位一體那些,其實為何要講?我想告訴你,很多人睡着了,睡得很甜,為何經常談這些?你可否講些東西與我們生活或社會有關?
他帶我到演講台上,在台上寫了幾句,說我們只會傳播最純正的真理;對我來說,純正的真理若是如此,我寧願不聽,我認為信仰應該有生命力的,所以當我遇上潘霍華這本書時,非常觸動我。
兩位將信仰與社區結合的牧者
當時的香港教會內,也有兩位牧師的演講很觸動我,一位是盧龍光牧師、另一位是朱耀明牧師,我大學時期就是聽這兩位牧師的演講,聽他們如何將信仰實踐於社區。兩位牧師都在柴灣,當時港島區最窮地區,有很多寮屋木屋,他們在這區實踐自己的信仰,我被兩位觸動了。
盧龍光牧師和朱耀明牧師影響我亦很深遠,我大學畢業第一份工,是到盧龍光牧師的地區中心工作。我記得見工時他問我是否基督徒,他中心內每個人都是基督徒;我答他,在我認知中,一個基督徒就是一個人道主義者,你能否接受?(眾笑)牧師說:OK 啦!(眾大笑)就聘用了我。
我當時是他們中心唯一沒有返教會的一個所謂基督徒,我是答潘霍華的答案 To be fully human,其實他看見我大學畢業時那份功課,已能成為他們爭取興建東區醫院的理性數據基礎,盧龍光牧師可能不太理會我答什麼,就決定聘請我。我很多謝他,他給我一個機會在社區實踐。
宗教信仰的啟蒙──朱耀明牧師和他老師的書單
但影響我更深一定是朱耀明牧師。朱耀明牧師跟我走過很多路,由當時爭取興建東區醫院,跟我們一起做有關愛滋病人的工作;接着2002年成立民主發展網絡,開始爭取雙普選,當年的人不知道我們說什麼;接着2003年七一遊行 ,再接下去到政改,以至佔領。
我感覺牧師常扮演一個角色,好像上天的召喚都通過牧師,牧師將我的人生全部打亂。我當時打算獲得終身聘用之後,升任正教授才參與社會,他完全不會讓我按計劃去做(眾笑),不斷打電話來叫我出來出來;但我很感謝他,若非有人催促你,我按自己所謂人生計劃去做,不一定能最好地運用我的生命,所以我很多謝牧師。
朱耀明牧師為何可以如此有生命力,運用信仰在社會上許多事?我問牧師,你受過什麼神學訓練?他在台灣諗神學院,那裏對他人生當然有很大影響,首先是認識了師母。第二,他的老師是周聯華牧師,我問他,周聯華牧師給你什麼書單,就是他讀大學神學院第一年暑期要讀的書。
你看,不只要讀一些宗教、基督教的書,他讀潘霍華的《獄中書簡》,又是這一本;《甘地傳》,無關基督徒也可以讀;《史懷哲傳》,史懷哲是一個傳教士,到非洲行醫,實踐自己信仰;《貝多芬傳》,這些使牧師有強韌力量和強大信念。我相信,周聯華牧師通過這些作品和他自己,去影響朱耀明牧師的生命,牧師再影響很多人的生命,所以,多謝你牧師。(眾鼓掌)
毋忘燃燈人──向啟蒙者致敬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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