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畫像背後的信息──阿諾芬尼畫像

上星期與大家談過阿諾芬尼夫婦的超豪衣裝，當時沒有名牌，全靠用料的品類，多寡來顯擺。而阿諾芬尼夫婦的衣着，肯定比現代的大牌藝人，全球首富不遑多讓。今天我們看看他們的家居。

《阿諾芬尼夫婦像》（<I>The Amolfini Portrail</I>），楊‧凡艾克（Jan van Eyck）於1434年完成，現藏倫敦英國國家美術館。（作者提供）

奢華家居

這幅畫畫的是室內。房間好像不大，但從天花到地板，設備肯定是當時的豪宅級。這麼大一盞設計複雜的黃銅吊燈，這麼大大的一面玻璃鏡子，還有左面上方的彩色玻璃窗，都是當時名貴的產品。要知道當時普通人要看到自己的臉，只有「照」洗臉水！玻璃鏡子是稀有珍品。室內就是白天都不會很亮，因為沒有透光的窗戶，不要說還有彩色的玻璃窗。

這房間應該是阿諾芬尼家接待客人的地方，15世紀前歐洲人還沒有「床」的概念，大部分人都是在硬地上舖一塊布或者一件衣服就睡下了。有錢人家可能會有毛氈，或者把乾稻草塞在一個袋子裏當床褥，不用睡冰冷的硬地，對他們來說已經是非常幸福的了。15世紀歐洲才發展出我們今天使用的床的雛形。所以床在1434年時是新發明，貴價品，勃艮第區更流行把床放在客廳來「炫富」──床不是用來晚上睡的，是白天接待客人時一起坐的。

在窗戶下方我們可以看到幾個橘子。在布魯日（位處歐洲東北部，詳細介紹可參看上星期文章），橘子是名貴的「進口舶來品」，千里迢迢從南方的西班牙，葡萄牙或者意大利運來，可能比香港1月份進口的新鮮塔斯馬尼亞黑櫻桃，7月份的圓鼓鼓直徑足有一元錢幣大小的日本岡山葡萄還要貴，普通布魯日居民可吃不起。進口橘子也可能是阿諾芬尼家族的生意，點出他們家的營生。

阿諾芬尼夫婦後面可以看到一條中東色彩的地氈，從伊朗或者是土耳其進口。就是現在也是貴價品。

但是，前面這一對木屐，好像跟富貴主人的身份不太配合吧！其實這木屐是阿諾芬尼先生套在他的皮鞋外面，墊高了走避免被街上的垃圾，污水沾污之用的。這好像我們參觀意大利龐貝古城，過「馬路」的地方都是一塊一塊突起的石頭，就是避免與路面的髒水垃圾接觸。15世紀的皇室貴胄坐馬車或者騎馬，不需要自己在街上走路，所以也不用穿這些木屐。木屐跟他們的衣着點出男主人的身份──生活奢華但不是貴族。

雖然這樣，主人公還是生活優裕的，你看看他細斜的肩膀，纖長白皙的手指，肯定不是勞動階層！

婚禮進行中？

這是這一幅畫最具爭議的地方。有一派說我們正見證男女主人公的婚禮呢！另一派，包括這一幅畫現在的持有人，英國國家美術館，就說不是，他們已經結婚了，這是一幅雙肖像畫。

第一派有很多「證據」。大家有沒有留意後面圓鏡裏（圖1）不光看到阿諾芬尼夫婦背部，在我們「觀賞者」背後位置的房門口有兩個人剛進來，其中一個好像頭上圍了一條紅色頭巾。根據研究，這個圍紅頭巾的人，應該是這幅畫的畫家楊‧凡艾克本人。畫家也做了一個比較特殊的行動。他在圓鏡上的牆面用不小的字體，寫了「楊‧凡‧艾克於1434年在此」，好像一個證人簽名一樣（見封面圖片）。加上另外一個訪客，就是兩個「結婚證人」。大家會奇怪，西方人結婚不是在教堂舉行，需要神父或者牧師證婚的嗎？其實這些規定，在100多年後天主教特利騰大公會議（Council of Trent）後才開始。15世紀時歐洲人在在哪裏舉行婚禮都可以，無論教會或者政府都不要求神職人員甚或其他證人在場。既然不需要證人，那畫家在牆上寫那一句話來幹什麼？有一說是這畫其實同時是一份婚姻合同。這一類婚姻合同（當然不是畫出來，通常都是白紙黑字的文件）在當時是很普遍的，尤其是牽涉到金錢。因為阿諾芬尼先生擁有鉅額財富。從他們張開的手可以看出，這是一段「左手婚」，男方用左手而不是慣常的右手拉着女方的手。代表他倆來自不同階層，她同意本人與孩子放棄男方的繼承權，而男方會給予她大量的金錢作為補償。

兩對脫下的木屐是另外一個證據。《聖經》說「神聖場所須脫鞋」。婚姻是神聖的，所以正在舉行婚禮的地點也是神聖的，需要脫鞋。

大家會問，那是不是「母承子貴」？懷孕了，就可以「入宮」啦？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根據考究，妻子沒有懷孕，但當時流行把婦女畫成好像有孕了，因為一個女人有生育能力，能夠傳宗接代是很重要的，是優點。而且，她只是把綠色的罩袍拉高，讓大家看到她底下還有一條漂亮的鑲了毛皮的藍裙而已，這是當時時髦做法，當然也是另一個炫富手段。為什麼挑綠色？綠色代表希望，希望婚姻美滿，希望早生貴子，希望兒孫滿堂。那時候，結婚沒有規定要穿白色，什麼顏色都可以，喜歡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