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任何藝術欣賞一樣,每個人聽音樂都有個人的偏愛。我幼年時接觸西方音樂以鋼琴開始,所以對鋼琴曲有所偏愛,後來年逾弱冠時又一度學過大提琴,所以也曾買了很多大提琴的唱片。這當然不是說要會演奏一種樂器才可以聽那件樂器的音樂。否則,難道只有懂得指揮樂隊的人才能聽交響曲?不過,學過器樂或聲學對欣賞音樂的確很有幫助,至少在建立自己的唱片庫這個過程中就有所優先取捨了。
反覆聆聽 迷上蕭邦
記得我第一張LP唱片是魯賓斯坦(Artur Rubinstein)的Favourite Encores,包括八首鋼琴曲,花了我港幣30大元,也就是五分之一的月薪。因為我企圖用唱片作我的老師,所以這張唱片不久就已經殘舊不堪。然而,不停的聆聽和練習不但讓我熟悉了那八首樂曲,更聽出了魯賓斯坦演奏風格的特色。
例如,舒伯特(Franz Schubert)的曲子《即興曲》作品九十之四(Impromptu, Op. 90, No.4),他的演奏聽了令人舒服極了,而蕭邦(Chopin)的《夜曲》作品九之二(Nocturne, Op. 9, No.2)和《幻想即興曲》作品六十六(Fantaisie-Impromptu, Op.66)更使我五體投地。就因為這張唱片,使我迷上了蕭邦和魯賓斯坦,陸續買齊了這位鋼琴家彈奏的全部蕭邦作品,從RCA四、五十年代的Red Seal到三十年代的錄音無不齊備,當然,後來又加了全部CD。
多年前我一度練了不少蕭邦的鋼琴曲,尤其是《夜曲》、《圓舞曲》(Waltz)和《瑪祖爾卡舞曲》(Mazurka),彈來都很能自我陶醉。因為對蕭邦有了濃厚的興趣,便進一步讀有關他的書、他的傳記和作品分析,對音樂的愛好也愈來愈深了。
名家演繹 各有不同
從蕭邦和魯賓斯坦蔓延出去,自然接觸了別的鋼琴家,使我大開「耳」界。以舒伯特的那首《即興曲》為例,聽到了拉赫曼尼諾夫(Sergei Rachmaninoff)的演奏,簡直使我大吃一驚,因為初聽似乎是另外一首曲子!我連忙對照樂譜,發現兩位鋼琴家都很忠於原譜,只是藝術處理略有不同而已,我覺得拉赫曼尼諾夫的句法(phrasing)和強弱對照比較明顯,以致效果不大一樣。
此後又聽了舒納貝爾(Artur Schnabel)全部《即興曲》的錄音,真是流水行雲,神奇無比!這張LP我同樣買了幾次,因為聽得太頻密,而唱盤又是廉價貨,所以不久就耗損了。
聽了舒納貝爾,又令我想作進一步的探索,剛好布蘭德爾(Alfred Brendel)於七十年代初送給我他為Vox唱片公司錄的全部舒伯特《即興曲》和許多其他這位作曲家的作品,使我進入了一個新天地;後來他又送了我大量新錄的LP,包括全部八首《即興曲》,這真可說是登峰造極之作,連1990年受樂評家們眾口交譽的András Schiff彈奏的CD也給比下去了!
就是這樣從一張LP衍化開去,帶領我進入了音樂世界,渡過了不計其數的快樂時光。試想,如果不是全神貫注地聽,能有如此高度的享受嗎?
原刊於《信報》,獲作者授權發表。
!doctype>本系列文章:
從一張唱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