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魯迅說錢玄同「作法不自斃」?

1927年,錢玄同過40歲生日時,胡適、劉半農等人想起錢玄同當年的激憤之語,真的寫就訃告、挽聯、挽詩以及悼念文章,並發出預告,計劃在《語絲》出一期「錢玄同先生成仁專號」。

1930年10月2日,孫伏園在其主編的《京報副刊》第287號發表《呈疑古玄同先生》,當中有云:「疑玄同先生在《新青年》上著論,以為凡40歲以上的人都可以槍斃的了,那時胡適之先生同他訂約,說『到你40歲生日,我將贈你一首新詩,題曰手槍。」但後來錢玄同就不想死了。他功成名就後,高薪厚祿,生活優裕,早將當年的偏激之語忘得一乾二淨,但別人沒有忘記。

胡適作六言語體歌嘲諷錢玄同

1927年,錢玄同過40歲生日時,胡適、劉半農等人想起錢玄同當年的激憤之語,真的寫就訃告、挽聯、挽詩以及悼念文章,並發出預告,計劃在《語絲》出一期「錢玄同先生成仁專號」。當時正值張作霖進北京自稱大元帥,京城氣氛緊張,為避免引起麻煩,這個專刊並未刊行。但在與南方交換廣告時,這個專刊的要目在南方某刊物上登出來了。

有外地朋友聽說此事,打電話到北平慰問錢玄同的家屬。在錢玄同41歲生日時,胡適便為他作了六言語體歌《亡友錢玄同先生成仁周年紀念歌》。歌曰:「該死的錢玄同,怎會至今未死!一生專殺古人,去年輪着自己。可惜刀子不快,又嫌投水可恥,這樣那樣遲疑,過了9月12日,可惜我不在場,不曾來監斬你。今年忽然來信,要作『成仁紀念』,這個倒也不難,請先讀《封神傳》。回家先挖一坑,好好睡在裏面,用草蓋在身上,腳前點燈一盞,草上再撒把米,瞞得閻王鬼判,瞞得四方學者,哀悼成仁大典。今年9月12日,到處念經拜懺,度你早早升天,免在地獄搗亂。」

「疑玄同先生在《新青年》上著論,以為凡40歲以上的人都可以槍斃的了,那時胡適之先生同他訂約,說『到你40歲生日,我將贈你一首新詩,題曰手槍。」(Shutterstock)
「疑玄同先生在《新青年》上著論,以為凡40歲以上的人都可以槍斃的了,那時胡適之先生同他訂約,說『到你40歲生日,我將贈你一首新詩,題曰手槍。」(Shutterstock)

魯迅:何妨賭肥頭,抵擋辯證法

不僅胡適作歌嘲諷錢玄同,魯迅也寫了一首《教授雜詠》諷刺錢玄同:「『作法不自斃,悠然過四十。何妨賭肥頭,抵擋辯證法。』據說錢玄同曾在北京大學說過『頭可斷,辯證法不可開課。』

錢玄同早年思想激進,常講過頭話,後來趨於保守,與昔日的好友魯迅漸行漸遠,乃至時有衝突。1929年,魯迅往北平。在一次給景宋的信中寫道:「往孔德學校,去看舊書,遇金立因(按:錢玄同),胖滑有加,嘮叨如故,時光可惜,默不與談。」錢玄同也在《追憶與略評》中謂:「我想,胖滑有加,似乎不能算做罪名,他所討厭的大概是嘮叨如故罷。不錯,我是愛嘮叨的,從2年秋天我來北京,至15年秋天,他離開北京,這13年之中,我與他見面總在100次以上,我的確很愛嘮叨,那時,他似乎並不討厭,因為我固嘮叨,而他亦嘮叨也。不知何以到了18年,我嘮叨如故,他就要討厭而厭不與談。但這實在算不了什麼事,他既要討厭,就讓他討厭罷。不過這以後,他又到北平來過一次,我自然只好回避了。」

1932年,魯迅從上海回到北京探親,錢玄同時任北京師範大學國文系主任。當時魯迅名聲顯赫,北京師範大學有不少學生希望能聽到魯迅的一節課,但他們不知魯迅的地址,便去找他們的系主任錢玄同,誰知卻觸碰到了錢玄同的逆鱗。錢玄同聽罷學生的話,怒不可遏,大聲叫嚷:「我不知道,我不認識有一個什麼姓魯的。」不過當時的青年學生血氣方剛,十分反叛,又極為仰慕魯迅,雖然系主任不答應,他們的熱情絲毫不減。他們自發的前去尋找魯迅的住所,反正北京就那麼大,只要堅持找下去,他們終究會找到的。錢玄同素來穩重,但當聽到這個消息後,頓失大師風範,竟然揚言:「要是魯迅到師大來講演,我這個主任就不再當了。」但學生們卻並未被錢玄同嚇到,他們不僅直接去請了魯迅,還將錢玄同的態度告知魯迅。魯迅最終在北平師範大學做了演講,青年學生甚為鼓舞。錢玄同自然相當不滿,但並未辭職,這也成為魯迅嘲笑他的話柄。

作者簡介:

馮天樂,台灣政治大學歷史學系博士、香港浸會大學中國文學、語言及文化文學碩士(優異)、香港歷史文化研究會理事、香港歷史及文化教育協會顧問、海濱文化導賞會榮譽顧問、中國文化研究院「燦爛的中國文明」專題作者、香港電台節目《講東講西》客席主持、《協進之聲》編委。馮博士曾主持香港電台節目《中國點點點:閱讀中國》、新城電台節目《大中華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