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竟然參加旅行團，是要給人笑的，如果因為參加了而弄得氣鼓鼓的回家，更會使諸位看官哈哈不絕、人仰馬翻；何況那是大陸旅行團？誰都知道那是要受氣的啦。但歲月殘忍、腿力衰退，雖未至於阮囊羞澀，畢竟已經退休，旅行要算算錢，但也不能像年輕人那樣背着行囊跑；入夜投棧，還想有個附送自助早餐、可以沖熱水涼的星級床鋪舒服一下。於是找了所有名望的旅行社，參加了價錢比較貴的「紅葉攝影團」，準備在自己需要用步行架之前一探傳說中美不勝收的神農架。
萬事俱備 卻上了漏油的團
我是個窩囊的攝影人，上神農架， 為了看看造物主的創作，為了可以做水彩素材的美景，於是拿了我小小的「女朋友二號」就隨着外子出發了。他呢，則拿着一個重得足以讓人患腕管炎的長鏡頭。當然啦，他們叫那個做砲。如果那是砲，我那個只是個可樂罐。
話說大部分團友果然是攝影發燒友，來到湖北真的純粹為了取景，但我卻是個睜大眼睛、張大耳朵，很認真的旅行者，有時會先上網查資料，有時會做點筆記才啟程。回港之後，我還會用來做寫作題材，或寫畫的材料。闊別九年，很期待重新認識武漢、宜昌和荊州，還有素未謀面的神農架。
是次旅行，我因怕自己腳力不濟，更是非常認真，首先到 YouTube 搜尋年屆78的珍·芳達，看看有什麼長者運動可以做，然後隨着她在房間裏跑跑跳跳，鍛煉了好幾回（段譽的步法不也是這樣的出來的嗎？）。有一次還勇敢地打開了鄭多燕，40分鐘後半死地躺倒在床上。最後，還約了一群退休好友走上紫羅蘭山徑，回家後腰痠背痛在所難免，但目標在前——為了神農架，我要加油！可惜，我上了一個站站漏油的團。
只剩下堵車與山歌的武漢
以往參加國內的旅行團，我總覺得香港領隊給比下去了，因為國內的導遊年紀不大，但每到一個地方，都能把當地的情況介紹得很清楚。可能因為我大有此福——北京、西安、洛陽的導遊當然滿口資料，許多還不是上網可以得到的，歷史之外更加上野史，大部分都說得娓娓動聽。事隔一段時間，我還記得北京的小燕、武漢的小芳和廈門的老黃。就是廣東短線、鄉音未退的「陸仔」也可以觸發我寫出4,000字的散文。
但這次可慘了。上車來的宜昌女孩似乎什麼都不懂。本來她年輕而身材苗條，聲線甜美，容貌討好，頗有導賞專業的優勢。我們的領隊是個大概只有25、26的爽快香港女孩，幽默風趣，轉數快、肯承擔，但團友覺得她不夠溫柔。相形之下，國內的導遊鶯聲燕語地說着蹩腳難懂的廣東話，一開始就逗得團友都笑了。但是，我希望聽到的相關介紹呢？卻一點都沒有，連網上找到的基本資料都沒有。九年前武漢的小芳那種使人增長見聞、大開眼界，從而對武漢有更深入認識的導遊都哪裏去了？難道這不是同一個都市嗎？
車子在武漢行走，導遊 W 說着自己怎樣從無綫電視學廣州話啦，很希望能帶香港團等話啦，說來說去，都只說了武漢的一個「特色」，那就是堵車。因為旅行團還在武漢，她無法不抓着這個特色繼續發揮：因為堵車，武漢人要早起啦。他們以前試過單雙號行車制度，現在沒了，所以更堵車啦（阿媽係女人）。說了幾遍類似的話，車子還未上高速往宜昌去，於是 W 就開始唱她的山歌搪塞過去。真不錯——第一次聽還可以，可惜後來她自知內涵不足，於是唱來唱去，刻意消耗時間，把我悶死了。但是，我們的團友很有愛心，還不斷拍掌。
荊州城牆「沒什麼好看的」
其實武漢常住人口超過1,000萬，這還未計算流動人口。兩者加起來，多過半個台灣。這就有很多話題了。而且，誰都曉得武漢和辛亥革命有莫大關係，即使只說一點點細節，讓我們溫故知新也是好的嘛。但是 W 曉得自己嗓子甜美，寧願唱歌，也絕口不提辛亥，於是武漢就餘下堵車和各種車子類型存在的因由了。然而，堵車可以做一個城市的「特色」嗎？如果辛亥革命的意義都比不上堵車（還要說那麼多次），那麼崔顥的「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就更不用提了。我看着車窗外不斷掠過的江河湖「海」，真有點「煙波江上使人愁」的感嘆。
煙波，可不是唐代的煙水流波，而是漫天的污染。車子走到郊區，各種天秤扛起了爛棉被似的發霉天空，郊外的葉子全都是土黃色的，鋪滿灰塵，一片一片盡都在敷面膜。戈壁開發了，部分地區青綠連綿，可能泥塵都南下到武漢來。本來沙塵滾滾的烏魯木齊如今比武漢清潔得多了，起碼空氣是透明的，天空有時很藍。我還記得嘉峪關的導遊小剛曾經告訴我們那一截長城的建築法：先把泥土炒熟，免得裏面的種子發芽，然後才可以混合糯米把石頭黏合，那是多麼有趣的資料啊。W 呢？她只指着荊州的城牆說了起碼兩遍：上面沒有什麼好看的，大家可以選擇去坐電坪車。那是後話。
六天行程 看不到一遍日落
車子從武漢一直走到宜昌，我們的責任是定時上廁所。未到餐廳吃飯，天色已暗。領隊說，武漢的東湖公園聽潮去沒去成，是因為飛機誤點。其實飛機最多只誤點半小時（我記憶中沒有誤點），武漢的機場看來很清閒。那個所謂誤點的時段根本就不足以抵消一個景點。不過其實少一個景點根本沒所謂，大家只想在日落前趕到導遊所說的那個築在山洞裏的餐廳拍攝日落——當然，這個叫做「放翁酒家」的地方也是一個景點，築在山洞裏，聽說很有特色。誰料到了餐廳，一眾拍友舉着鏡頭晃來晃去，也只能拍攝洞內的紅燈籠，因為天已經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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