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6月，香港大學校友會會長文綺芬教授邀請我參觀在疫情期間裝修好的位於中環的會所及接受訪問。校友會今年慶祝成立90周年，我對它的歷史很感興趣。會所內有一個紀錄歷任會長名字的牌匾，創會會長原來是民國時代的要員、國父孫中山先生十分器重的傅秉常。這位在香港成長及受教育的港大首屆畢業生，一生充滿傳奇色彩。
民國精英傅秉常
港人對這位民國精英認識不多，早在1990年末我負責主編及撰寫的《香江百人志》，所選的100位（1842-1990）香港最有影響力的人物，傅秉常是其中一位，當年關於他的資料不算多。2018年香港中華書局出版了由民國史專家黃振威博士撰寫的《傅秉常傳——從香港大學到莫斯科中國大使館》，是他在劍橋大學念碩士的研究題目，加上他有機會翻譯傅秉常的日記，能夠接觸大量珍貴史料，是第一本最完整的研究傅秉常專書。
傅秉常祖籍廣東南海，幼年到香港，先後在育才書社及聖士提反男校唸書，中英文俱佳。1912年考入剛成立的香港大學攻讀工科，是1916年首屆獲一級榮譽的畢業生。他先在母校聖士提反任教，後得到當時廣州軍政府外交及財政部長伍廷芳的賞識，1918年加入國民政府任職，之後平步青雲，由總務廳印鑄科長，升至廣東海南島瓊海關監督，1922年任粵海關監督。1923年他更獲孫中山委任為廣東交涉員，由於處理外交事務得宜，1927年出任南京國民政府財政部關務署兼外交部顧問，曾任外交部政務次長。1928年出任立法委員，在立法院協助中華民國《憲法》起草工作。
雖然傅秉常身在內地做官，由於他的香港關係深厚，所以經常與香港各界保持聯繫。據《傅秉常傳》的記載，1930年，香港大學中文學會曾邀請傅秉常演講「新民法關於婚姻問題」。1931年1月12日，傅獲香港大學頒發榮譽法學博士，相信是以表揚這位首屆傑出畢業生在民國政府推動法律的貢獻。翌日，他應邀在香港扶輪社演講，題目為“The New Chinese Civil Code”，可見他對《民法》的重視。
香港大學校友會經歷了90個春秋不衰
香港大學校友會於1930年成立，傅秉常是創會會長，但由於年代久遠，校友會沒有什麼文獻記載這段歷史。我手頭有一本《1930年香港大學學生會雜誌》（Hong Kong University Union Magazine 1930），是一位戰前老校友李善道教授送贈的，他1931年從上海到香港大學讀工程，1935年出任學生會義務秘書，一直保存一些當年的港大學生會刊物，非常珍貴。我是在1987年到北京、上海尋訪港大戰前校友時有機會拜會採訪他的。早年港大錄取來自香港、內地及東南亞各國的學生，國際化程度比今天還要高。由於內地同學雲集港大，他們都有加入校友會，回國後也加入當地的校友會，李善道說他畢業返回上海也有加入。1949年後港大校友會在內地停止運作，到了八十年代一批戰前老校友重新成立內地港大校友會，希望加強與香港大學的聯繫。1987年夏的京滬之旅，讓我有機會訪問了1916年首屆醫學院畢業的林宗揚教授，當年他已經96歲。定居北京的施正信教授、來自天津的許乃波教授都是三十年代的港大學生，兩位都當過1930年的宿生會主席，後來也返港大任教，施是醫學院教授，許是電機工程教授，他們都是熱心的中國香港大學校友會發起人。
我把京滬採訪港大校友的過程寫了幾篇文章，發表在香港大學的《交流》雜誌（Interflow），引起了一些關注。當年在港大擔任訪問學者的劉蜀永教授後來訪問了很多戰前內地港大畢業生，寫成《一枝一葉總關情》一書。我的文章也引起了曾任香港大學校友會會長的文洪磋先生注意，他是三十年代末在港大念工程的，相信他畢業時有參加校友會，與內地的校友有很多聯繫。我很早就認識文先生，因為他是文氏宗親會的名譽會長，一直很關心香港文氏宗親的福祉。每年在彌敦道國際酒樓舉行的宗親會周年晚宴，都見到他帶着夫人和子女參加。到了80年代我擔任宗親會的義務秘書，與他有較多的接觸。他知道內地校友有興趣加強與港大聯繫，更親自到北京與他們見面，促成了中國香港大學校友會正式成立，當時港大校長王賡武教授更出席了開幕儀式。從八十年代開始，內地人士到港大攻讀研究生的人數不斷增加，到近年更招收過百名本科生，2014年中國內地學生學者（香港大學）校友會成立。
港大第一個校友組織香港大學校友會經歷了90個春秋不衰，歷任會長名人輩出，其中最突出的是文洪磋與兩位女兒一門三傑都先後擔任會長。文洪磋最大的貢獻是在70年代物色購置了位於中環德己立街的現會址，自己作出最大的捐獻，讓校友會得以永續發展，之後更成立獎學金及捐助海外分會。他的兩位女兒受父親的影響，也熱心回饋母校，文綺貞是廣告、公關精英，曾為香港大學籌辦80周年的校慶活動。1999年香港大學校友會英國分會成立，她擔任首任會長。文綺芬從事教育，長期在香港中文大學教育學院任教，培訓英語老師，對推動英語教與學貢獻良多。她在加拿大生活時也曾擔任安大略省的香港大學校友會會長。
原刊於《明報月刊》，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