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圖片:更絕的是東西兩岸這大片沙漠荒漠,都在一片碧藍的大海旁邊。
我想南美,想了許多年。自從去過墨西哥,就隱約地想。但你太遠了,20多小時飛機,不是輕易飛得起。飛去了,不待上三五七周,怎麼對得起自己呢?於是更不輕易的,是找到朋友一起奮飛,一起久待。但那想望在我心裏太久了,由隱約而漸漸浮現。一旦坐下來認真考慮行程,更變得洶湧。於是我獨自起行了。
我跟自己說:不管南美的那裏,只要去到一個地方、一個城市,就心足了。
你見過大海旁的沙漠嗎?
那當然是憂疑害怕心情下的自我安慰話。現在我坐在家裏,回想起來,慶幸我不止去了一個地方。如果只去了布宜諾斯艾利斯,或者聖地牙哥,或者利馬,我就不會知道,不會問,更不會相信:南美你怎麼那樣瘋狂?
東岸阿根廷的人說,這裏很少下雨,因為安第斯山擋着了。我放眼鯨魚、海獅、企鵝出沒的地方,一大片荒漠。我想安第斯山還遠着吧,怎麼擋呢?路過一條小河,當地人叫我們不要小看它,說這個小城就是靠安第斯山流下來的這點水生活的。我越過安第斯山,到了秘魯沿岸,期待看見綠地,迎面卻只見一片黃沙。更絕的是東西兩岸這大片沙漠荒漠,都在一片碧藍的大海旁邊。不對,還不止是大海,它們是大洋,是大西洋和太平洋。我忍不住給一個有地理知識,而且到處闖過的朋友發短訊:你見過大海旁的沙漠嗎?未到過南美的朋友覆:未,但見過一張照片,很震撼。
南美的雨水都落到那裏了?都落到狂奔的伊瓜蘇瀑布?落到金蛇狂舞似的阿馬遜河和它無邊無際的林區?在阿馬遜河遇上的那一夜風雨,就是南美你向我證明,要我相信,你就是這樣盡情地狂?
我還沒有說到火山之側酣睡的城市,沒有說到安第斯山的高地──現在旅人都在劇談的天空之城馬丘比丘、天空之鏡世界最大鹽湖呢!
狂不等於野。這裏的人在那麼奇特的土地上,世世代代活着。在沙漠邊緣畫納斯卡地線的人,挖地下河道,做現代感的陶器。幾百年前印加古國的少男少女,穿着草鞋,爬上6,000米的雪山祭神。你可以啐以無知,但不能不佩服他們的想像和勇氣。
我只聽過古代四大文明。秘魯的展覽說:慢着,如果要論原創的文明,那拉丁美洲應該有兩個。我們後來雖然發展慢,出現的時間卻沒有比其他四大文明晚很多。
去過南美,我才明白,確實只有這狂絕的大地上,才能孕育出魔幻寫實主義文學,並演成世界風潮。但沒有了那片大地,其他地方的擬作難免要變東施效顰了。
南美讓我上了地理、歷史和藝術的新一課。
圖片:作者提供。
原刊於橙新聞,獲作者授權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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