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會計業持續發展與社會流動

撰文：李芝蘭、巫麗蘭、陳浩文、甘翠萍、胡瑞芯、李建安

香港多年以來一直在討論經濟如何轉型，董建華主政時曾提出數碼港以及中藥港等建設構想，曾蔭權亦有新六大產業的規劃、乃至最近梁振英倡議以創新科技和再工業興港。與此同時中國社科院撰寫的城市競爭力藍皮書，去年香港首次被深圳超越，整體競爭力滑落至第二位。國際智庫組織 Z/YEN 公佈的「全球金融中心指數」排名，香港亦被新加坡趕過而跌至第四位，保不住「紐、倫、港」的金漆招牌。要突破香港經濟發展瓶頸，我們在尋找新的增長點之外，更應深入審視我們的傳統優勢產業，到底遇到了甚麼困難。

據統計處數字，專業服務以及其他生產服務是香港四大支柱產業之一，佔 GDP 總額12.4%，其中會計業是專業服務重要一環，2014年香港會計業的服務輸出金額高達15.18億港元。香港會計師公會註冊會員接近四萬，當中三分一是在會計師事務所工作。我們由去年八月開始以會計業作案例進行一項經濟持續發展研究，旨在探討傳統優勢產業的發展前景和瓶頸，透過深入訪問及問卷調查瞭解事務所內專業會計師對行業前景的看法，合共收回428份有效問卷。

如果以10分為最高分計算，表一顯示受訪者對會計專業整體行業發展現況的評分是5.90分，對行業未來前景的評分則是5.75分，兩者均屬中游的評分，而行業前景評分又略低於行業現況的評分，反映受訪者對於整體行業的未來沒有太大憧憬。另一方面，受訪者給予自己的工作滿足程度有6.07分，對自己在行業的前途評估則有6.14分，兩者均高於對整體行業的評分，更值得留意的是與整體行業評分不同，受訪者在自我評分當中，對自己前景的評分是略高於對自己現況的評分，這種差異驟眼看來並不突出，但如果分開不同年齡段去分析，就可以發現年輕會計師 (20-29歲) 對個人未來發展的看法較其他年齡組別更為積極。

從表二可以見到，年輕會計師對於個人現時工作滿足度的評分雖然只有5.95分，低於其他兩個年齡段（30-44歲: 6.21分; 45歲或以上: 6.69分），但對於個人在行業前途的評分卻有6.17分，比其個人工作滿足度高出0.22分。年輕會計師在行業內佔的人數最多，他們對於個人前途有較正面的預期 ，顯示了大環境即使未盡如人意，但年輕會計師對自身在行業的前景仍具一定信心，這與坊間標籤年輕人傾向負面思維憤世疾俗的形象有明顯分別。

既然受訪者對行業的發展評分只屬中游，那麼受訪者認為是甚麼因素導致行業出現瓶頸呢？ 透過與數十位業界人士的深入訪談，我們在問卷中歸納，並設定了四類因素：會計師事務所的內部管理、外部監管環境、行業因素以及經濟環境。表三展示的調查結果發現，來自事務所內部的管理困難最受注視，約七成的受訪者認同長工時以及流失率高嚴重影響公司運作，而在這約七成人當中，又有超過一半的人坦承有轉工打算。

過半數受訪者覺得會計準則經常改變以及愈益嚴厲的監管對會計師事務所影響很大。要留意的是，雖然監管嚴格一方面令會計師事務所的經營成本上升，但在問卷另一部份問及如何促進會計行業發展時，有近六成的受訪者同意需要加強監察同業的專業操守，更有近七成人認同香港要緊跟國際會計準則。深入訪談也發現，專業會計師普遍都清楚會計準則與時並進的必要，亦要時刻保持嚴謹的專業操守，香港的會計界才能維持領先中國大陸同業的位置。

在行業因素方面，表三顯示過半數受訪者認為會計師事務所之間競爭激烈。有會計師事務所管理層曾經坦言，合夥人都有壓力去計算自己所帶領隊伍的開支與收入，無奈之下亦或要以同對手競價的方式來爭取業務。如果要避免價格戰，出路之一就是要開拓更多元化的業務。

經濟大環境方面的瓶因素，與香港其他行業相若，高地價下的高租金是頭號問題，接近一半的受訪者提及租金上升引致成本上漲，也有四分一到四成多人覺得海外、香港以及大陸的商業機會正在變差，在我們接觸的會計界人士當中，不少都覺得香港已是一個成熟的市場，每年新增的企業數目有限，難以再增加業務總量，過去二十年來內地企業來港集資的熱潮近年亦有退卻的跡象，上市公司數目儘管尚未顯著減少，集資額已大不如前。

香港的會計業面臨的千頭萬緒處境，或多或少折射出香港的現況：社會不同持份者的多元利益衝突、外圍經濟環境陰晴不定，上海、深圳、新加坡等近鄰競爭愈趨激烈。我們認為要在眾多問題中找到突破，首先要梳理出上述一系列困難之中，有哪些是會計師事務所內部有可能解決的，哪些是需要集结行業的力量通过更多的同業協作來尋求改變，哪些又是屬於整體社會經濟政策層面的問題，得由政府以及工商業界來作協調規劃；又有哪些是個人努力和教育的範疇。在找尋解決困難的方法前，我們也發現會計界內不同年齡層之間對行業前景的看法其實差異頗大，上一輩對下一輩的能力評價，相比於年輕會計師的自我能力評價更往往是南轅北轍。雖然如此，從這次調查結果看來，年輕會計師對行業的怨氣沒有想像中那麼大，如前文所述，他們對個人前景看法較為正面，對於薪酬以及晉升等各方面也未有太大不滿。現時社會上熱談世代之爭往往陷進二元對立的套路，一方面上一輩指責下一輩崇尚空談，下一輩就反斥上一輩保護既得利益，阻礙社會流動。這些世代矛盾的調子在我們對會計行業的調查並非簡單的出現，而是呈現出更多樣的形態。為了更好地理順整個會計行業的挑戰，我們需要找出不同年齡段之間有那些共通點，有那些分歧點，而那些分歧點又是源於甚麼呢？我們相信，唯有透過客觀分析來檢視各方的不同看法，才能找到共同前進的方向，達致行業的持續性發展。對此我們將另文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