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煮了個牛尾煲。兩個女兒(7歲和9歲)把頭湊向鍋邊,問:「牛尾在哪兒啊?」
於是我把牛尾骨搬到碟上,一節節由大至小排好,慢慢解釋說:「尾巴是由尾椎骨組成的,較大的近身軀,較小的是尾尖。」然後指着每個部位,哪兒是關節位,哪個洞口出神經線和血管,哪裡是筋膜肌肉連接點,女兒們聽得津津有味。
我是病理科醫生,以前在公立醫院裏要做死因研究的,驗屍解剖是工作的一部份,故「哺乳類動物的解剖學」絕對難不到我。至於我丈夫,家裏做凍肉入口生意,讀大學時會趁暑假去巴西屠房學習;基本來說,他就是「庖丁解牛」中那個「庖丁」,整隻牛也劏得了。因此餐桌上的肉食,在我倆眼中都是結構清晰、脈絡分明的。
可惜是我們懶於教導,致使女兒從小被傭人服侍慣了,飯來張口,都是剪碎了來吃,竟對食物的結構一無所知。直至看見她們表妹,5歲就能獨自啃一個魚頭煲、吃乳鴿、拆蟹、剝瀨尿蝦,我們才發覺自己的兩個女兒簡直近乎低能。
於是,我們由「雞翅膀」的解剖開始。丈夫用刀叉,三兩下手勢就把骨頭乾淨起出來,整片肉卻仍完好無缺(那是他追女孩的一貫伎倆),女兒們吃得很開心。之後叫女兒自己拆雞翅膀,她們就馬上禮貌地拒絕:「我們吃夠了,謝謝。」
丈夫吃大閘蟹,能將蟹殼重新拼回完整模樣(也是伎倆),女兒拍手稱讚。給她們蟹,大女兒仔細地研究毛蟹的外在特徵,翻看了半天,才說「其實我不太吃蟹」,完封不動地退回。小女兒哭喪着臉,哽咽道:「我好怕,那鉗子會刺傷我的手!」結果迫着大人拆給她吃,吃了兩口又說飽了,跳下椅子去玩。
近來看電視劇《星空下的仁醫》,兩個女兒都有興趣做兒科醫生。「但是,我只會做兒童內科醫生,絕對不會做外科;拿手術刀實在太恐怖了!」「對啊,萬一割傷自己的手怎麼辦呢?」看來,即使父母擅長「揸刀揾食」,也遺傳不到給孩子呢!
原刊於《經濟日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