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宿舍惡霸大仙

這些元老大多是醫科 (也有建築科)的男生。他們在大學就讀的年期長達五年,其他科目的只是三年。這讓他們覺得自己是其他宿生的大哥,因此應有較高的地位,進而不自覺地養成驕氣,舉止也隨之高傲起來,自以為高人一等。
自明原堂成立以來,便有一些曾入住四所組成舍堂其中一或二所的學生,自視為元老,在宿舍裏大搖大擺,一身霸氣,旁若無人,甚至會費也不肯交。宿生會的幹事拿他們沒法,便跑來向我求助。為此,我跟這些「元老」談過話,也曾就着他們的所作所為給予勸導,但他們都置若罔聞。
 

「元老」霸權招生事端

 
1969年10月12日,他們終於在宿舍的飯堂上演了一齣可以名為「霸王夜宴」的活劇。晚上,宿舍舉行一年一度的「升仙宴」,宴會的主人是新宿生,客人是舊宿生。當晚有兩位舊宿生帶同他們的女朋友入席。宿生會幹事黃國偉向這兩位宿生表示,這個宴會只接待明原堂的宿生,請他們的朋友避席,但這要求不獲接受。為了不使場面變得更尷尬,國偉決定讓步,請他們為客人繳付餐費。可是他們仍然不答應,堅持他們有權攜同女朋友出席。這時,更多同學有意見了。在群情洶湧之下,他們唯有悻悻然退席。
 
也是這些同學,在1970年3月6日舉行的「明原之夜」裏,在眾目睽睽下,把鄰桌的食物搬到自己桌上。同學跟他們理論,他們竟當眾搬出粗口來。最後,還是國偉出面把食物要了回來。取回食物時,差點演出全武行。
 
同年5月29日,宿生會舉行「惜別宴」。畢業生向我敬酒時,有幾位同學借機把酒潑在國偉身上,並在理論的時候,四人聯手把他抬起來。誰知國偉孔武有力,掙扎時,其中一人給壓在餐桌上,讓破碗弄傷了手臂。受傷的同學立即前往醫院縫針,同時報案,說是給人弄傷了。
 
事件發生後,宿生大多對這幾位同學的作為表示反感,對國偉的正義感和英勇行動則大為欣賞,願意為他作證,反告那幾位同學。我也作了同樣的表示。那四位同學看見勢色不對,便連夜跑去銷案。次日,我寫了一份詳盡的報告給校長。可惜他沒有回應,此事遂不了了之。
 
可是,宿舍一些「元老」的霸氣並未因此稍減。這些元老大多是醫科 (也有建築科)的男生。他們在大學就讀的年期長達五年,其他科目的只是三年。這讓他們覺得自己是其他宿生的大哥,因此應有較高的地位。而且,他們之中,有些人在中學和大學裏,都被視作天之驕子,備受重視和寵愛,因而產生一種優越感,自信將來在社會上也是這樣,進而不自覺地養成驕氣,舉止也隨之高傲起來,自以為高人一等。
 

三宗嚴重的宿舍紛爭

 
1971年10至11月,宿舍先後發生了三宗駭人聽聞的事。第一宗是發生於10月13日「迎新聚餐之夜」的「淋尿事件」(見上文《新生、舍監齊齊玩》,不贅)。
 
第二宗發生於10月下旬,時間是中午時份,地點是宿舍外面的停車場。當時我在辦公室,聽到消息後趕到現場。原來有兩組同學發生爭執,一方是不屬於本宿舍的法律系學生,另一方是明原堂的其他院系宿生。起因據說與泊車問題有關。訪客不按規則泊車,離開時發覺去路給雜物攔阻了,於是企圖用車子撞開攔路雜物,但有人不許他走,攔着去路。僵持不下之際,該生不顧後果,強行開車,攔路的同學於是跳上車頭蓋,而駕車者繼續前進,行駛了約100米,至斜坡底才停止。由於此事全部發生在校園內,而當事人又不想報警,我只報告了管業處。
 
第三宗的主角是首屆宿生會幹事。他退宿後,並沒有轉做非宿生會員,但一直自視為宿舍一份子。他經常在宿舍留連,甚至留宿。他旁若無人地參加宿舍的活動,並且在迎新期間以「大仙」身份「指導」新同學。這引起了不少新舊同學的反感,向我投訴,並尋求解決的辦法。我在一次宿舍聚餐上見到他,便勸他以後不要不請自來。可是,一個星期後,在宿舍的另一次聚餐裏,他又再出現。次日,我發了一封警告信給他。他收信後,立刻回我一封「警告信」,「警告」我以後不要隨便警告他。
 
收信後,我立刻把宿舍的導師和幹事全部請來,討論處理辦法。我指出,這不是我個人的事,而是宿舍眾人的事,關乎宿舍應否和能否消除霸權和霸氣的問題,也關乎宿舍迎新路向的問題。討論結果,我們一致同意宣布該同學為不受歡迎人物,以後不准進入宿舍。這是一個極之嚴酷的決定,在香港大學可能是史無前例的。他既非明原堂的宿生,也不是非宿生會員,我們除此之外又有什麼別的辦法呢?
 
我們的決定公布後,同學沒有太強烈的反應:有少數人見到我時鼓掌叫好;不少表示贊同;但大多數保持緘默。不滿的有沒有呢?一定有,但他們沒有公開表態。可能有三幾個,最少有一個。他是那同學的好朋友,也是我在拔萃任教時學校乒乓球隊的的成員,因此,我雖然沒有教過他,也跟他很熟落。明原堂成立初期,他跟被逐者常到我家喝酒聊天。事發後,他見到我也不打招呼了。數年後,在一個宴會裏,我和他相遇,跟他打招呼,他頭也不抬,默默地繼續搓他的麻將。
 

年後相遇 芥蒂已消

 
本世紀初,重返香港之後,常在他那屆的中學校友聚會中見到他,我們恢復了交談。差不多同一時候,我在一個社交場合遇到那位被逐的同學,也交談了起來。後來又多次在明原堂舊生會的週年聚餐會上見到他,相談甚歡,毫無芥蒂之感。記憶中,我們有兩次同席,有一次更比鄰而坐。他的專業是婦產科。席間他講了很多香港婦產科醫生面臨的問題,也提出了改善的辦法。從他的言談,我感到他是一個好醫生。可惜天不假年,他大約六十歲便離世了。
 
他不是唯一讓明原堂宣布為不受歡迎的人物。1975年夏天,有同學通知我,盧迦翼地下有一個與本宿舍無關的人在偷住。我於是前往緝拿,把他捉個正着。他是港大學生,但不屬於明原堂。問他是誰讓他入住的,他不答。再問他何來門匙,也不答。後來,他說話了,意思是:為什麼要問長問短?為什麼他不可以在此留宿?為什麼要大驚小怪?我拿他沒法,只好請他立刻交出門匙,離開宿舍,以後不許踏入明原堂。我除即在布告箱內貼出通告,報道此事。他後來成了社會知名人士,也曾在國內坐過牢。2005年,在維園司徒華寫揮春的攤位前遇見他,知道他在新界任職社工,之後偶有來往。
 
(封面圖片:設計圖片)

馮以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