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我想要簡述一下阿拉伯文明對人類文明的貢獻:近代數學、天文學、物理、化學和醫學都直接受益於阿拉伯科學。
發展「零」的概念和符號
我們今天學的代數學基本上是阿拉伯人發展出來的。數學上阿拉伯數字,包括「零」的概念和符號,是從印度傳到到波斯,再傳到到阿拉伯的;沒有「零」的符號,數學就很難運算。9世紀時,一位波斯裔的數學家用阿拉伯文寫了一本以印度-阿拉伯數字進行一次和二次方程式求解運算的代數書;他生活於當時的花剌子模國,故被稱為「花剌子模人」(Al-Khwarizmi)。今天的數學運算,特別是電腦運算方法,稱為 algorithm,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
在多個領域領先
穆斯林每天要五次祈禱,每年9月(ramadan)要封齋,這都須要知道月球和地球的相對位置,所以中世紀阿拉伯天文學絕對是領先的。
近代西方的化學(chemistry)這個字是從歐洲中世紀的煉金術(alchemy)演變來的,而 alchemy 則是阿拉伯文 Al-Kimia 的音譯。
醫學方面,10世紀末出生於今日烏茲別克斯坦的波斯人伊本・西那(Ibn Sina,歐洲人稱之為 Avicenna)用阿拉伯文寫的《醫典》,不只是阿拉阿伯文明圈的基本醫學典籍,它的拉丁文譯本在歐洲一直到14世紀仍舊是醫學院的基本教科書。
助理解真主的本質
哲學方面,阿拉伯人創立了新柏拉圖主義和新亞里斯多德主義,並企圖用這些理論來解釋真主的本質。此外,他們還用邏輯精研一些神學命題。比如,由人編纂的《古蘭經》究竟是受造物還是真主自己的語言?又比如,既然真主全知全能,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下發生, 那麼是否一切都是前定的呢?作為受造物的人為什麼還會犯罪?如果說人有自由意志所以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那麼真主的本意是什麼?這些問題跟中世紀的天主教神學的探討差不多,不過穆斯林提出這些問題要更早200年。事實上,歐洲中世紀末期以湯瑪斯・阿奎那(Thomas Aquinas)為代表的經院哲學就借鑒了阿拉伯哲學家伊本・魯施德(Ibn Rushd,西方人稱他為 Averroes)的哲學著作。
伊斯蘭文明圈仍在擴張
伊斯蘭世界的擴張分為幾個階段。到了11世紀末期,伊斯蘭教就趨向保守,社會活力大大減低。但是從領土來說,穆罕默德去世100年之內就進入阿拉伯-伊斯蘭帝國的部分是伊斯蘭文明圈的核心;一個地區的多數人一旦信奉了伊斯蘭,就沒有再轉入其他宗教勢力圈的。儘管伊斯蘭文明圈早已不再活力充沛,卻還是緩慢擴張,今天仍然如此。
印尼、馬來西亞、中亞地區(包括新疆)都不在伊斯蘭的核心地區。是阿拉伯和波斯商人把伊斯蘭帶到東南亞;游走於草原上的蘇菲勸化了中亞的遊牧民族。蘇菲是什麼人呢?他們是伊斯蘭教內的神秘主義者,不太強調教法和哲學問題,但是極為重視宗教體驗;他們用默思、冥想、音樂、舞蹈獲取這種宗教體驗,和薩滿教的傳統相似。一個人如果一旦感覺到他和真主有過直接交往,這種宗教體驗就會使他堅定他的信仰,而這種信仰來自活生生的感受而不是死板難懂的教條。本來,在中亞草原上的突厥遊牧民族信仰薩滿教,有神靈附體的宗教體驗。經過蘇菲的詮釋和演繹,遊牧民族把他們熟悉的宗教儀式依附在伊斯蘭教的教義上,因而大批改宗伊斯蘭教。在東南亞和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伊斯蘭也都與本地宗教或是原有的部落傳統做了一定程度的融合,因而使這些地區進入伊斯蘭文明圈。也就是說,新加入伊斯蘭文明圈的人口先是受到蘇菲的影響,繼而反過來又影響到伊斯蘭的宗教儀軌,甚至是信仰的內涵。
土耳其、阿拉伯伊斯蘭教的不同
比如說土耳其;今天恰好是土耳其共和國的90年國慶。90年前土耳其是奧斯曼帝國的主體;奧斯曼帝國有500年的時間是伊斯蘭世界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而奧斯曼人的祖先就是從中亞一路西遷的突厥遊牧民族。因此,土耳其和沙烏地阿拉伯的伊斯蘭教很不一樣。沙烏地阿拉伯的官方信仰強調遵守古典教義,堅持原教旨主義;而土耳其人的信仰和生活習慣則要寬鬆的多。比如說喝酒,土耳其人口中98%是穆斯林,但是社會上飲酒十分普遍;我在土耳其見到許多老太太都喝酒。在土耳其社會裏,蘇菲教團雖然受過不少打擊甚至取締,今天仍然有相當多的信眾和影響。傳統上,蘇菲教士常用詩來表達他們的宗教熱忱,而醇酒和美女經常出現在詩中。但是在沙烏地阿拉伯,酒是嚴禁的,蘇菲也是不被允許的。
阿拉伯帝國轉為保守之後,銳氣漸減。因此,12世紀有十字軍進入伊斯蘭的心臟地帶,13世紀則是蒙古人滅了阿拉伯帝國。14世紀,十字軍和蒙古人的力量逐漸離開之後,瘟疫在阿拉伯世界又摧毀了許多人的生命。有一個出生於北非的阿拉伯學者游走過很多地方,最後定居在埃及。他就是伊本・赫勒敦(Ibn Khaldun)。他是社會學、統計學的鼻祖,因為他想要了解瘟疫對社會的改變。同時他也因為見證了王朝的更迭,所以開始研究歷史的規律。他以前的歷史主要是記載人物和事件,沒有把歷史學做一個主題來研究。中國的史官和學者一般只是記載和考據歷史事件,而不是研究歷史發展的規律。他的《歷史學導論》開拓了宏觀歷史的研究。20世紀的英國歷史學家湯恩比(Arnold Toynbee)對他極為稱讚,並且受到他相當大的影響,傾向於一種迴圈的較為悲觀的歷史觀。
本文從北京大學主辦的第十六屆蔡元培學術講座(2013年10月29日)錄音整理而成。
從活字版到萬維網系列之四
下文預告:影響世界的文明